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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证人证言副本 369A

  63

  给我们的那身衣物让我极其不悦。内衣和我们在阿杜瓦堂穿的简朴、结实的内衣非常不同,我只觉滑溜溜的,简直是伤风败俗。而穿在外面的根本就是男装。没有衬裙,一想到那么粗糙的面料紧贴在我双腿的皮肤上我就心烦意乱。穿这种衣裤是对性别的背叛,有违上帝的律法:去年,有个男人被吊死在高墙上,就是因为他偷穿夫人的内衣。夫人发现后告发了他,因为那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我必须把这些脱掉,”我对妮可说,“都是男人穿的。”

  “不,不是的,”她说,“都是女生穿的牛仔裤。和男裤的剪裁不一样,你看那个银色的小丘比特刺绣。肯定是女裤。”

  “在基列绝对没人信,”我说,“我会被鞭打,甚至更惨。”

  “基列,”妮可说,“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还有两分钟就要和外面的大叔一起出发了。所以你赶紧,别叽叽歪歪的。”

  “你说什么?”有时候我完全听不懂我妹妹在说什么。

  她笑了一声。“意思是:要勇敢。”

  我们要去一个她听得懂这些话的地方,我心想。而我听不懂。

  那个男人有辆破破烂烂的皮卡。我们三人都挤在前座。天下起了毛毛雨。

  “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说。那男人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我收了钱,”他说,“就得把脑袋伸进绳索里。我太老了,折腾不起了。”

  我们换衣服的时候,这个司机肯定喝了酒:我可以闻到酒味儿。我记得小时候在凯尔大主教举办的晚宴上闻到过这种味道。罗莎和薇拉有时会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光。泽拉不太喝。

  我即将永远地离开基列,此刻只觉得想念泽拉、罗莎和薇拉,还有我以前的家,还有塔比莎。早些年里,我并不缺母爱,但现在我觉得自己没有母亲了。丽迪亚嬷嬷的角色有点像母亲,尽管很严厉,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丽迪亚嬷嬷对我和妮可说过,我们的亲生母亲还活着,正在加拿大等待我们,但我在想,我会不会死在路上呢?要是我死了,这辈子也见不到她了。那她只能是一张被撕成碎片的照片。她是我心中的空缺,一道裂痕。

  虽然喝了酒,那男人的车却开得又稳又快。路很绕,但因为下了雨,感觉却很顺滑。我们驶过了几英里;月亮在云层间升起,为树梢的黑色剪影裹上了银色的光晕。偶尔能看到一栋房子,要么暗着,要么只亮了一两盏灯。我努力平息自己的焦虑;后来就睡着了。

  我梦到了贝卡。她就在我身边,在皮卡的前座。我看不见她,但知道她在。我在梦里对她说:“你到底还是跟我们一起走了。我太开心了。”但她没有回应我。

  证人证言副本 369B

  64

  夜色悄悄降临。艾格尼丝睡着了,开车的大叔不是那种健谈的人。我猜想,他只是把我们当作要运送的货物,谁会和货物交谈呢?

  过了一阵子,我们拐上了一条狭窄的支路;前方出现了波动的水光。我们的车停靠在一个看似私人码头的地方。那儿有一条摩托艇,里面坐了一个人。

  “叫醒她,”司机说,“带上你们的东西,那是你们的船。”

  我戳了戳艾格尼丝的肚子,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天亮了,起床了。”我说。

  “几点了?”

  “上船的点儿。走吧。”

  “一路平安。”司机说道。艾格尼丝又开始说感谢的话,但被他打断了。他把皮卡车厢里的两只背包扔给我们,我们走向摩托艇,刚走了一半他就把车开走了。我打开手电筒为我俩照路。

  “把光灭了。”船上的人轻轻喊了一声。那是个男人,穿着连帽防水服,帽子罩在头上,但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你们看得见路。慢慢走就好。坐当中一排。”

  “这是海吗?”艾格尼丝问道。

  他笑了一声。“还不是,”他说,“这是皮纳布斯河。你们很快就能入海。”

  马达是电动的,非常安静。小船驶到河的中央;天上悬着新月,倒映在河水里。

  “看啊,”艾格尼丝悄声说道,“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象!像是月光留下的一串脚印!”那个时刻,我觉得自己更像是她的姐姐。现在,我们即将离开基列境内,规则正在改变。她要去一个新地方,完全不了解那儿的状况,对我来说却是回家。

  “我们现在完全暴露在户外。万一有人看到我们怎么办?”我问那个人,“万一他们说出去呢?向眼目那些人报告?”“这儿的居民不和眼目往来,”他说,“我们不喜欢窥探秘密。”“你是走私贩吗?”我想起了埃达曾跟我说过的事儿。我姐姐又用胳膊肘捅我了:我又不守规矩了。你在基列不能这样鲁莽地提问。他笑了。“边境——只不过是地图上的一根线。东西来来往往,人也一样。我只是个送货的伙计。”河面变得越来越宽了。雾气泛起;两岸变得模糊不清。“那就是了。”那人终于说道。我可以看到水面之上有片暗影。“内莉·J.班克斯号。你们去天堂的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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