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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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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们在黄昏时分向地铁站走去,一路上只听见蟋蟀鸣叫,还有隐隐约约的电视声(有些房屋窗户洞开着,我们可以看到电视屏幕闪着蓝光),还可以闻到柏油晒热发出的气味。我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不透气,就像皮肤外面给裹了一层湿漉漉的生面一样。我有些担心思斯丽不高兴,她问声不响,表明了她的态度。 “这顿饭还不错,”我说,同恩斯丽比,克拉拉毕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总得说她的好话;“乔倒学会了做一手好菜。” “她怎么看得下去的?”恩斯丽的口气比平时激烈得多。“她只是躺在那里,所有的活儿都让男的做!她就是让人把自己当成个宝贝来服侍。” “暧,她有七个月的身孕了,”我说,“再说她身体一向就不好。 “她身体不好?”恩斯丽气冲冲地说,“她好得很呢,身体不好的是她丈夫。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他老了许多,还不到四个月呢。她把他给榨干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呢?”我说。恩斯丽说这话,我有些不痛快,她不能理解克拉拉的处境。 “嗯,她应该做点事情,即使是形式也好。她学位还没有拿到,对吧?把这段时间用起来不是很好吗?很多妇女都是在怀孕时读到学位的。” 我记得可怜的克拉拉在生下第一个孩子后也曾作出过这样的决定,她原以为只是暂时中断一下学业。老二生下后她怨天怨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 我也算得小心了。”她一向反对服避孕药,认为那可能对人的脾气有副作用,但渐渐地她不再那么固执了。她读了本法国小说(是英译本),还有一本与秘鲁考古探险有关的书,也谈起过上夜校的事。最近她常常牢骚满腹地说起要“当个好主妇”。 “恩斯丽,”我说,“你不老是说学位并不能真正说明什么问题吗?” “学位本身当然没有什么了不得,”恩俾丽说,“问题是它的象征意义。她应该振作起来。” 我们回到住所后,我想起了伦,我想这会儿给他打电话还不迟。电话通了,他在家,互相问好之后,我说想同他见见面。 “好极了,”他说,“时间和地点由你决定。找个凉快些的地方。这天气真热死人,我记得从前夏天并不是这样。” “谁叫你回来的,”我说,暗示我知道他回来的原因,好让他接口说下去。 “回来保险些,”他说,口气中很有些得意。“那边的人就是得寸进尺。”他已经带上了些英国口音。“顺便说一句,克拉拉告诉我你又找了个新伙伴同住。” “她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我说。恩斯丽已经到厅里来了,她背朝着我坐在沙发上。“哦,你是说年纪太大,跟你一样,对吗?”他老同我开玩笑,说我年纪太大。 我笑了。“明天晚上见,好吗?”我说,我突然想,带彼得来同伦见见面,这岂不是给他消愁解闷的最好方式。“八点半左右,在公园大饭店。我带个朋友来同你见面。 “啊哈,”伦说,“是克拉拉跟我说的那个人吧。你这是当真吗?” “哦,不,不是她,”我让他别乱猜。 我挂上电话后恩斯丽问道:“你是跟伦·斯兰克说话吧?” 我说正是。 “他长得怎样?”她漫不经心地问。 我没法不告诉她。“哦,一般罢了,说不上漂亮,一头金黄色的卷发,戴一副角质架眼镜。怎么啦?” “我只是问问罢了。”她站起身,走到厨房里。“要喝杯酒吗?”她大声问。 “谢谢,不要,”我说,“请给我一杯水就行。”我走进厅里,到窗前的座位上坐下了,那里微微有点儿风。 她端着一杯冰镇威士忌和一杯水进来,把水递给了我,然后坐到了地板上。 “玛丽安,”她说,“我得跟你说件事儿。” 她口气十分严肃,我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啦?” “我要生个孩子,”她不动声色地说。 我飞快地吞下一口水。我无法想象恩斯丽会失算到如此地步。“我不信。” 她笑了。“哎,这并不是说我已经怀孕了,我的意思是我打算怀个孩子。” 我的心放下了,但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说你准备结婚?”我问,连带想起了特里格遭遇的不幸。我尽力猜想恩斯丽会对哪个男人感兴趣,但想象不出来,自从我跟她相识以来她对婚姻一向是斩钉截铁地持反对态度的。 “我早知道你会问这句话,”她口气里既得意,又掺杂着几分轻蔑。“不,我可不打算结婚。大多数孩子的问题是,既有母亲又有父亲实在是太多了。你总不能说克拉拉和乔他们那种家庭给孩子的成长提供了十分理想的条件吧。想想看,在孩子眼里,母亲和父亲两种形象乱成了一团,他们的心理已经不很正常了。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父亲的原因。” “不过乔可是太棒啦,”我嚷道,“他几乎把所有的事都包下来了,要不是他,克拉拉该怎么办呢?” “的确如此,”恩斯丽说,“她就得自己来应付。她是可以应付的,那样对孩子的抚育就不会这么乱七八糟的了。如今把家庭毁了的就是丈夫,你有没有注意到她连奶都不给孩子喂。” “孩子长牙了啊,”我驳斥她,“大多数人都在孩子出牙时给他们断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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