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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后记

  虽然《别名格蕾丝——一个女谋杀犯的故事》源于现实,但它是本小说。书中的主人公,格蕾丝·马克斯,十六岁就被定罪为谋杀犯,是加拿大十九世纪四十年代最臭名昭著的女人之一。

  金尼尔-蒙哥马利谋杀案发生于1843年7月23日。不仅在加拿大报纸上有大量报道,而且在美国和英国的报界也引起广泛反响。事件的细节是耸人听闻的:格蕾丝·马克斯人品出众,而且非常年轻。金尼尔的女管家南希·蒙哥马利过去有过私生子,死前是金尼尔的情妇,验尸时发觉她已有身孕。格蕾丝和另一个仆人詹姆斯·麦克德莫特一起逃往美国,报界认为他们是情人。这一事件里,性、暴力和可叹的下层阶级不从命等成分兼而有之,对当时的新闻记者极有吸引力。

  审判是在11月上旬举行的。只对金尼尔的谋杀案作了审判:因为两名罪犯都被定为死刑,没必要对蒙哥马利谋杀案另作审判。麦克德莫特于11月21日在大庭广众面前被绞死。但是,由于律师肯尼思·麦肯齐的有力辩护和一组体面的绅士的请愿,对格蕾丝的意见从一开始就颇有分歧。鉴于她年纪太轻,又是女性,加上假定的弱智,对她的惩治被减为终身徒刑。她于1843年11月19日被关进金斯顿的省教养所。

  在此案发生之后的一百年里一直有人写有关她的故事,对她的看法仍是褒贬不一。对她的态度反映了当时对女人的本性的模棱两可的看法:格蕾丝是个女魔,女诱惑者,煽动犯罪的人,谋杀南希·蒙哥马利的真正凶手?还是个不能自主的受害者,迫于麦克德莫特的威胁和对自己的生命的担忧而对谋杀知情不报?更糟的是,她对蒙哥马利谋杀案讲了三套不同的供词,而麦克德莫特说了两套不同的故事。

  我在苏珊娜·穆迪夫人的《森林开发地的生活》一书里(1853)第一次读到格蕾丝·马克斯的故事。在此书之前,穆迪已著有《丛林里的开辟者》。那是本有关当时被称为加拿大高地(现在叫安大略)拓荒生活的令人气馁的纪实。作为那本书的续集,《森林开发地的生活》是要反映(此时已改称为)“加拿大西部”的更文明的一面。书中令人钦佩地描述了金斯顿省教养所和多伦多精神病院的状况。这些公共设施当时像动物园一样让人参观。穆迪在参观这两个设施时都要求访见明星人物格蕾丝·马克斯。

  穆迪书中对谋杀案的叙述是把流传的故事以讹传讹。在书中她把格蕾丝看作主犯。出于对托马斯·金尼尔的爱和对南希的嫉妒,格蕾丝用性爱上的小恩小惠怂恿麦克德莫特。麦克德莫特则被描写成一个对她极为迷恋、容易被利用的人。穆迪没能够抗拒把这个事件写成情节剧的诱惑:她书中写道南希被分尸四段——这不仅纯属虚构,而且是彻头彻尾的哈里森·安斯沃思。狄更斯的《雾都孤儿》是穆迪喜爱的小说;它的影响在穆迪对南希充满血丝的眼睛如何缠着格蕾丝·马克斯的描写中显而易见地表现出来。

  在教养所见到格蕾丝后不久,苏珊娜·穆迪又在多伦多精神病院遇见她,当时她被关在狂暴性病房里。穆迪的当面观察总体上是可信的,所以如果她写道,格蕾丝又是尖叫,又是蹦跳,无疑她亲眼见到了这样的情况。但是,穆迪的书发表后不久,也就在仁慈的约瑟夫·沃克曼被任命为精神病院的医疗监督后不久,格蕾丝便被认为精神正常送回教养所了。根据教养所的记录,有人怀疑她在此期间怀孕了。这是无事生非,可精神病院谁有可能犯这样的罪呢?病房是男女分开的;最容易见到女病人的男人就是医生。

  在后来的二十年里,格蕾丝的名字时常在教养所的记录上出现。她肯定能读书写字,因为所长的日记里写到她在写信。她给很多体面的人(其中包括牧师)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们坚持不懈地为她努力,呈送了很多请愿书,要求释放她。他们还寻求医学界的意见来支持自己的要求。有两个人在请愿书中写到她在“狱长”(可能是教养所的所长)家很多年,是个值得信任的仆人。不过,监狱档案里没提到这点;自然那档案之不全是公认的。但是,当时北美确实有雇囚犯白天出来做仆人的做法。

  1872年,格蕾丝·马克斯终于获得赦免。根据记录,她在所长和他女儿的陪同下去了纽约州的一个“安排好的家庭”。后来作家们认为她在那儿结婚了,不过没有证据证明这点。她出狱之后就杳无音信了。她是否参与了南希·蒙哥马利的谋杀,并且是不是麦克德莫特的情妇也是不得而知的。同时,也无法判断她是真疯,还是像很多人那样仅仅是为了有更好的生活环境而装疯。历史上的格蕾丝·马克斯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至今仍旧是个谜。

  托马斯·金尼尔似乎出身于法夫郡库帕附近金洛克的一个苏格兰低地家庭。他是该庄园主的同父异母弟弟。不过,奇怪的是,一本十九世纪晚期的《伯克贵族名册》记载着他在到达加拿大西部前后就死了。位于里奇蒙山镇的金尼尔住宅直到十九世纪晚些时候才拆掉,曾供游客观览。西蒙·乔丹到该住宅参观的一段是根据其中一个游客的观后感写的。尽管托马斯·金尼尔和南希·蒙哥马利的坟墓没文字注明,但它们确实在里奇蒙山镇的长老会教堂墓地里。威廉·哈里森于1908年写道,坟墓周围的木尖桩栅栏已在取走全部木制记号时被拆除。同样,南希坟上的玫瑰丛也不见了。

  此处还得做些备注:有关监狱和精神病院的生活是根据可查找到的历史性材料写成的。沃克曼医生信中的大部分话是他本人的。“巴纳林医生”表达的意见是在沃克曼医生去世后人们强加在沃克曼头上的,而实际上绝不可能是他的话。

  帕金森住宅的设计很像安大略省汉密尔顿的邓德恩城堡。多伦多的洛特街曾是皇后街的一部分。路密斯维尔的经济史,以及纺织厂女工的境况大体上反映了马萨诸塞州洛维尔的实际情况。玛丽·惠特尼的命运在里奇蒙山镇的兰斯代夫医生的医疗病例中有类似的记载。本书第十页(原书页码。——译者)上的格蕾丝·马克斯和詹姆斯·麦克德莫特的肖像是从多伦多《明星及抄本报》上发表的他们的供词里转印下来的。

  北美对招魂术的狂热开始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末。当时,福克斯姐妹在纽约州北部首次在招魂会上听见敲击声。福克斯姐妹原籍本是加拿大的贝尔维尔,当时苏珊娜·穆迪就住在那儿,她也就是在那儿变成招魂术的信徒的。虽然这种信仰很快吸引了不少骗子,但发展得极快。到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晚期达到高潮,特别在纽约州北部和金斯顿-贝尔维尔地区。招魂术在当时是个带有宗教性质的活动。这样的活动允许女人占据有权的地位;不过这权力的性质很不明确,因为女人本身只被看作魂灵意志的中介人。

  催眠术在十九世纪初就不再被看作可信的科学手段,但在四十年代仍有些信誉不甚可靠的艺人在广泛实施催眠术。由于詹姆斯·布雷德的“神经催眠术”不再包含“磁液”之说,催眠术又开始登上大雅之堂。到了五十年代,欧洲一些医生对此有所信奉,不过还不像到了十九世纪末的几十年中那样,催眠术作为医治精神病的一种方法被广泛地接受。

  由于公立和私立的精神病诊所和医院创建于十九世纪中期,有关精神病的新理论的迅速产生也成为十九世纪中期的一大特征。在科学家和作家中对人的记忆和健忘、梦游症、“歇斯底里症”、昏睡状态、“神经病症”,以及梦的含义等现象表现出很强的好奇心和激动心理。当时医学界普遍对梦很感兴趣,就连詹姆斯·兰斯代夫医生这样一个乡村医生都对自己的病人的梦作记录。“性格分裂症”或称为双重个性在十九世纪早些时候已有描述,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开始认真讨论,不过到了该世纪最后三十年才风行一时。我试图把西蒙·乔丹医生的推测基于当时他可能接触到的一些理论。

  当然,像声称写历史的许多对这一案子的评论家一样,我把历史事件小说化了。我没改变任何已知事实。不过,现存的材料相互矛盾很大,很少有事实是明确地“已知”的。南希被斧头砍倒时格蕾丝是在挤牛奶,还是在收细香葱?为什么金尼尔的尸体穿着麦克德莫特的衬衣?麦克德莫特从哪儿弄来那衬衣的,从小贩那儿买来的,还是一个军队朋友给的?那本沾满血迹的书或杂志是怎么到南希的床上的?几个可能的肯尼思·麦肯齐中哪一个是当事的律师?如有不确定之处,我尽量作最合乎情理的选择,同时只要可能,就注意兼顾现存的其他几种说法。凡是现存材料中模糊不清、出现空白时,我便自由创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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