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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42

  西蒙又来到楼上的走廊里,在顶楼上,女仆们住的地方。他感到她们在关着的门后等着,听着,她们的眼睛在一片昏暗中闪光,但她们一声不响。他穿着很重的男学生的靴子,踩在木板上,脚步显得很空洞。实在应该铺上地毯或是垫子;这样全屋子的人一定都能听见他。

  他随便打开一个门,希望能见到艾丽丝,要么她的名字叫埃菲?但他又回到了盖伊氏医院。他可以闻到,几乎可以尝到那强烈的湿石头、湿羊毛、口臭,以及腐烂的人体的味道。他就要考试了——这味道意味着考验和考官的不赞成。他面前是张盖着床单的桌子:他必须做解剖手术,不过他在这儿只是个学生,没人教过他,他并不知怎么做。房间里空无一人,但他知道那些给他评分的人正在监视他。

  床单下是个女人;他可从身体的轮廓看出来。他希望她不要太老,要不手术会更难做。一个可怜的女人死于某种不知名的疾病。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尸体;至少可以说谁都不能确切地知道。学生们开玩笑说这些是在月光下从坟墓里挖出的尸体。

  他一步步地靠近桌子。他的工具是否准备好了?是的,这儿是烛台。但是,他没穿鞋,脚湿了。他必须先掀开单子,再一层层把皮肤掀开(不管她是谁,或曾经是谁)。扒开她橡胶质的肉,开膛之后像处理黑线鳕一样把内脏拉出。他不寒而栗。她已经冰冷僵硬,因为他们把尸体放在冰上。

  但是,床单下面还有一层单子。看上去像是白纱窗帘。然后有条黑面纱,下面是条衬裙(怎么会是这样?)。那女人一定在下面什么地方,他疯狂地搜寻,可是什么也没有。最下面的是个床单,床单下面只是个床。床上有人躺过的印子,还有余热。

  他一定考不及格了,而且在这样公开的场合考了个不及格,但他现在已不在乎及格不及格了,好像已暂缓对他的处理了。一切会好的,会有人关照他的。门外(就是他进来的那扇门)有个绿草坪,草坪那边有条小溪。流水的声音很给人以安慰。这时,他只听见有人很快地吸进一口气,闻见草莓的味道,感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

  他醒来,或是梦见自己醒来。他知道自己一定还在睡觉,因为格蕾丝·马克斯正在黑暗中俯身看着他,她散松的头发擦着他的脸。他并不感到惊奇,也没问她怎么能从牢房里到这儿来。他把她拉倒(她只穿着睡裙),趴在她身上,毫无礼貌地强行插入她的身体,发出一声发泄性欲的呻吟。在梦中什么都是允许的。他的脊梁骨像被钩住的鱼一样猛抽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他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做梦。至少那女人不是梦里的事。她的确在那儿,一动不动地躺在他身旁,双臂放在两边,像座雕像。但这不是格蕾丝·马克斯。这会儿,他已能清楚地感到她浑身尽是骨头,身上弥漫着烧焦的亚麻布和樟脑,以及紫罗兰的味道,她嘴里有着鸦片味儿。原来是他瘦骨嶙峋的房东太太,他连她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当他进入她身体时,她没出任何声音,既没抗议,也没表示高兴。她是否还在呼吸?

  他试着吻了她一下,又吻了一下:都是些小吻,以此代替号脉。他慢慢地找到了她脖子上的一根血管,还在跳动。她的皮肤有温热,有点黏,像糖浆;她耳后的头发有蜂蜡的味儿。

  那么还没死。

  哎呀,糟了,他想。下面怎么办呢?我这都是干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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