悭吝人第三幕第七场

第三幕第七场

　　[出场人物：克莱昂特，阿巴贡，爱丽丝，玛丽亚娜，弗劳辛。]

　　克莱昂特：小姐，说实话，这真是我万想不到的一桩奇遇；刚才我父亲把他的打算讲给我听的时候，已经让我很诧异了。

　　玛丽亚娜：我也可以这样说。我绝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我跟您一样觉得十分诧异；这种怪事是我事先绝对预料不到的。

　　克莱昂特：小姐，我父亲这次选中的人是百里挑一的，这倒是实情，我很荣幸地见到了您，真感到莫大的愉快；不过尽管这么说，我却丝毫不能向您保证，将来如果您真按照他的打算成为我的继母，我是否还会感到舒服。对这件事，说真的，从我口中实难说出赞成的话来，继母这个名义，对不起，我一点也不希望您得到。我这番话在某些人看来可能显得粗野无礼，但我深信您能够好好地理解它的含意；您会想到，小姐，我对这样一桩婚姻是应该憎恶的；现在您既已知道了我是谁，您不会不明白这桩婚姻跟我的利益有多么大的冲突；最后，如果我父亲准我这样说的话，请允许我告诉您，一切倘能由我做主，我是不会叫这门亲事办成的。

　　阿巴贡：见面寒暄有这样胡说八道的吗？用得着把你一肚子心事都告诉她吗？

　　玛丽亚娜：（向克莱昂特）我呢，为了回答您这番话，我应该告诉您我们彼此的情形完全一样。您觉得我当您的继母是您嫌恶万分的事，我觉得您当我的继子也是我十分嫌恶的事，您别以为是我出的主意叫您担这份心。真要是我招得您这么不痛快，我可要难受死了；我若不是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逼到这步田地，我向您保证，这种让您痛苦的婚姻，我是决不应允的。

　　阿巴贡：（旁白）她说得真对，对他那种糊涂的寒喧正应该这样回答。（向玛丽亚娜）我儿子狂妄无礼，我向您道歉啦，我的美人。他是个说话不知轻重的糊涂少年。

　　玛丽亚娜：您放心吧，他对我说的话并没有冒犯我；相反，他这样把真实情感讲给我听倒使我高兴。我喜欢他这样老老实实地把心事说出来；他若是换个样子说话，我对他的尊敬倒要大打折扣呢。

　　阿巴贡：您肯这样原谅他的错处，实在是太厚道啦。日子长了他会变好的，您将来看吧，他会改变意见的。

　　克莱昂特：不，父亲，我的意见是绝不会改变的，并且我坚决地请求小姐相信我的话。

　　阿巴贡：您看他的脾气多么古怪！他倒越来越厉害了。

　　克莱昂特：您要我昧着良心说话吗？

　　阿巴贡：还要说？还不改副样子说点别的？

　　克莱昂特：好！您不是要我换副样子说话吗？那么，小姐，请您允许我替我父亲向您说几句老实话：在世上我从没见过像您这么可爱的人；我想象不出有什么幸福可以抵得上受您垂爱的幸福；能够做您的丈夫便是莫大的光荣，莫大的幸福，做了您的丈夫，世界上最伟大的王侯，我也不愿当了。是的，小姐，能够把您据为己有，那种幸福叫我看起来是所有幸福当中最巨大的幸福；我也正把我的全部雄心都放在这个上头；为了夺取这个宝贝，天下没有我不敢于的事，最强大的障碍……

　　阿巴贡：慢着点，我的孩子，慢着点！

　　克莱昂特：我是在这儿替您恭维这位小姐呢。

　　阿巴贡：天啊！我还有嘴，自己还会讲话呢，再说我也用不着你这样的代理人。来吧，搬几把椅子过来让大家坐下。

　　弗劳辛：不啦，我们不如马上去市场吧，这样也好早点回来，可以多留点时间陪您说话。

　　阿巴贡：那么叫他们套车吧。请原谅，我的美人，我连点心也没想到请您吃就让您走了。

　　克莱昂特：我早就预备下啦，父亲，我已经让他们送来了几盘中国蜜柑、甜柠檬和果子酱，都是用您的名义要来的。

　　阿巴贡：（低声向瓦莱尔）瓦莱尔！

　　瓦莱尔：（向阿巴贡）他脑子糊涂了。

　　克莱昂特：父亲，您觉得这还预备得不太够吗？那只好请小姐多多原谅了。

　　玛丽亚娜：根本不用预备这些东西。

　　克莱昂特：小姐，您瞧我父亲手指上的那颗钻石！您见过比这更亮的钻石吗？

　　玛丽亚娜：的确很亮。

　　克莱昂特：（从他父亲指上脱下戒指交给玛丽亚娜）您挨近看一看。

　　玛丽亚娜：这颗钻石真漂亮，光度极好。

　　克莱昂特：（站到玛丽亚娜的面前，玛丽亚娜预备把戒指还他）不必了，小姐，这颗钻石戴在您手上再好没有啦。这是我父亲送给您的礼物。

　　阿巴贡：我吗？

　　克莱昂特：父亲，您不是要求小姐留下这东西当爱情信物吗？是不是？

　　阿巴贡：（低声向他的儿子）怎么回事？

　　克莱昂特：（向玛丽亚娜）他这种要求真漂亮！他示意我一定要您留下这个。

　　玛丽亚娜：我可不要……

　　克莱昂特：那怎么行！他是决不肯拿回去的了。

　　阿巴贡：（旁白）气死我啦。

　　玛丽亚娜：那就……

　　克莱昂特：（总是拦着玛丽亚娜不让她交还戒指）不，我跟您说，那样一来就是看不起他了。

　　玛丽亚娜：饶了我吧……

　　克莱昂特：不，不。

　　阿巴贡：（旁白）真他妈的见鬼啦……

　　克莱昂特：您老推辞，他不高兴了。

　　阿巴贡：（低声向他的儿子）啊！你这个坏蛋。

　　克莱昂特：（向玛丽亚娜）您看他着上急啦。

　　阿巴贡：（低声向他的儿子，一面威吓着他）你简直是刽子手！

　　克莱昂特：父亲，这可不能怪我。我竭力劝她收下；可是她坚决不肯。

　　阿巴贡：（低声向他的儿子，怒气冲冲）你这该上绞架的胚子！

　　克莱昂特：小姐，您害得我父亲跟我翻脸了！

　　阿巴贡：（低声向他的儿子，做着种种的怪样）混蛋！

　　克莱昂特：开恩吧，小姐，别再拒绝了。您要叫他急出病来了。

　　弗劳辛：天啊！干吗这么客气呀，既是先生一定要您收下，那您就留下吧。

　　玛丽亚娜：为了不叫您生气，我暂时把它收下，将来我再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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