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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布伦特知道他的谎言已经被戳穿,脸颊上又开始猛烈地抽搐起来。我们较量了有一个小时,但这种角斗进行的时间越长,他越意识到他所处地位的有力。我们在一种难以掩饰的愤怒中结束了会谈。

  “事实是,若是给你选择,你不会出卖任何你认为是弱者的人,是吗?”在布伦特准备离去时,我问道。

  “是这样,”他说,一边站直了身子,“但是我已经告诉过你,再没有其他的名字了……”

  他这样有力地说出这句话,使我感到他几乎自己都相信这一点了。

  这时,一件让人心烦的意外事件发生了。我们公开地放在那里的一架录音机绞带了。我跪在地板上把磁带展开拉直,然后使它继续运转。在我做这件事情时,布伦特对阿瑟说:“看一位技术专家干他的本行,不是很有趣吗?”

  到现在为止,阿瑟或我都不曾告诉过他我是一个科学家,我只是作为处理他对我们谈话的人员被介绍来的。我两眼直视着布伦特,他的脸上泛出红紫色。什么人已经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你接着跟他干吧,”布伦特走后,阿瑟愤愤地说,“他已经演完了。”

  阿瑟急于去咀嚼另两头猎物——朗和凯恩克罗斯。

  朗曾加入剑桥的“使徒学会”——一个以自重为宗旨的杰出知识分子俱乐部组织,其中有许多人是左翼分子和同性恋者。大战爆发时他参加了军事情报机构,被派往军情十四处,负责评价德国国防军的“信号”情报,由此得知兵力情况。整个战争期间,他一直秘密地会见布伦特,向他递交所有能落到他手上的情报。战后他转入英国对德管制委员会,在那儿他最终晋升为军事情报局的副局长,直至一九五二年他离职去从事商业活动为止。他离开军事情报局是因为他就要结婚,不想告诉他的妻子说他曾经是一个间谍。

  我和阿瑟一起会见了朗好几次,我很不喜欢他。不像剑桥圈子里的其他人那样,他缺少风度。我常觉奇怪,他究竟是怎么被接纳到“使徒学会”中去的。他是个好管闲事、大惊小怪、喜欢瞎忙乎的人,外貌长得像个汽车修理工,而且似乎还以为自己虽然变节,可仍然还是一位优秀的军官。他所作的供词毫无价值,当在某一点上对他提出质问时,他的态度总是翻来覆去地讲“我们应该相信”这样一句老话。他兴致勃勃地对我们讲着他的故事,说他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间谍,并声称他在一九四五年就放弃了所有的间谍活动。这和布伦特告诉我们的不相吻合。布伦特说他在一九四六年去过德国,劝说朗申请到军情五处任职。朗表示同意,然后由当时才离开情报机构、深率众望的布伦特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也算是军情五处的运气好,盖伊·利德尔对穿制服的军官有一种很深的成见,于是他在局里的委员会里表态反对朗进入,尽管当时狄克·怀特表示支持,为此事怀特后来十分难堪。但除了试图加入军情五处外,朗继续在德国进行秘密活动。他矢口否认同俄国人有进一步的接触,而这显然是胡说八道。

  凯恩克罗斯则具有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性格。他是个聪明而看上去略显羸弱的苏格兰人,长着一头乱蓬蓬的红头发,说话带着一口土腔。他出生于一个贫穷的工人阶级家庭,但以他十分惊人的才智,在三十年代敲开了剑桥的门户,成了一个公开的共产党员,然后又遵照俄国人的指示退党,申请加入外交部门。

  凯恩克罗斯是阿瑟在一九五一年初怀疑的对象之一,那是在伯吉斯叛逃,在他的寓所里查获了包含有财政部信息的文件之后。伊夫琳·麦克巴尼特认出那上面的笔迹是约翰·凯恩克罗斯的,于是他就被置于不间断的监视之下。但是尽管他去赴他的指挥者的约会,可那个俄国人始终没有出现。当一九五二年阿瑟找他正面交锋时,他否认自己是一个间谍,声称他曾作为伯吉斯的朋友向他提供过信息,并没有意识到伯吉斯是个间谍。过后不久,凯恩克罗斯离开了英国,直到一九六七年,他从没有回来过。

  在凯恩克罗斯供认后,阿瑟和我去巴黎再一次会见他,以便在一个中立国的约会地点听取他的进一步交待。他已经告诉阿瑟他被一个老资格的共产党员詹姆斯·克卢格曼招募,他向俄国人递交过来自政府通讯总部和军情六处的情报等种种详情。我们急切地想发现他是否还有其它的信息,以便引导我们找出另外的间谍。凯恩克罗斯是一个能给人以好感的人。朗赶着潮头随波逐流,当共产党时髦时他是个共产党,尔后又急于保住自己的性命;凯恩克罗斯则是个始终具有献身精神的共产党人。共产主义是他的信仰,他以一种苏格兰人特有的固执,俗守着他的信仰。同样不像朗,凯恩克罗斯尽他所能地向我们提供帮助。因为他急于想回老家,认为同我们的合作是他赢得入境许可的最好办法。

  凯恩克罗斯说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告发任何人,但是他能认出两名高级文职人员,他们是他在剑桥时的共产党伙伴。其中的一个随后就被要求辞职,而另一个则被禁止接触和防卫有关的机密。我们特别感兴趣的是凯恩克罗斯能够告诉我们有关政府通讯总部的事情。迄今为止,表面上看来那里似乎在某种程度上逃出了俄国情报机构的视线,然而我们却非常怀疑,因为那里雇用的人员队伍非常庞大。

  凯恩克罗斯告诉我们,政府通讯总部中有四个人他认为值得进一步调查。其中一个人曾同他在政府通讯总部的空中处共过事,此人谈起过他想要把英国的信号情报材料弄到苏联去。凯恩克罗斯虽然对他具有讽刺意味的态度感到有趣,但是他无从判断这一说法的真实性,所以他对自己所能起的作用保持沉默。这第二个人,据凯恩克罗斯说,他在这次回牛津时把在政府通讯总部内部工作的详细情况告诉了他从前的导师,他的导师为他的这种轻率而大惊失色,便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政府通讯总部,随后他就被解雇了。凯恩克罗斯提到的第三位,和第一位一样,早已离开政府通讯总部而进入他的学术生涯。所以我们的努力就集中在第四位身上,他是政府通讯总部技术部门的一位高级官员。经过充分的调查,他的事情完全澄清了。

  D处和C处根据凯恩克罗斯提供的信息所进行的调查,激起了政府通讯总部的强烈反应。他们警惕地卫护着他们自己尊贵的帝国,并且对他们看来是干涉他们内部事务的事情大为忿恨,特别是当我以挖苦的口吻评论他们应该如何改进他们的人员检审工作时更是如此。

  在我们D 处三科追踪这些线索时我仔细斟酌了如何处理布伦特的问题,如今他归我负责了。在我同布伦特会面之前,我必须去出席女王的私人秘书迈克尔·阿迪恩的情况报告。我们在他的皇宫内的办公室里会了面。他谨慎周到而又举止得体,并且向我保证,王室对情报机关认为适宜提出的任何询问都愿意给予合作。他说话时带着一种超然的态度,好像并不希望对此事知道得太多。他说:“女王陛下充分了解安东尼爵士的情况,只要是实事求是地进行处理,采取任何方式女王都会满意的。”

  还有一项防止误解的说明。

  阿迪恩说:“你会时不时地发现布伦特提到他代表王室从事的一项委派任务——战争结束时一次对德国的访问。请不要追问这件事。严格地说,它和国家安全方面的考虑毫无关系。”

  阿迪恩小心地把我带到门口。我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沉思:在对待布伦特的问题上,他的技巧圆熟和军情五处歇斯底里的方式之间该有多大差别!军情五处既要为他可能会叛逃而担惊受怕,又要为丑闻的泄漏而有所顾忌。虽然我花了数百个小时和布伦特呆在一起,但我却从未得知他出使德国的秘密。但是,王室毕竟已在学习遮盖丑闻的困难艺术方面积累了几个世纪的丰富经验,而军情五处只不过是在一九0 九年才开始干这行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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