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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圣地亚哥和其他吸血鬼在怀疑地监视她们。所有吸血鬼都见过马德琳,他们怕她是因为她了解他们而他们不了解她。他们不会让了解他们的其他人独处的。’

  “‘那么那个男孩,丹尼斯呢?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他死了,’他答道。

  “我大吃一惊,因为他的话和他的平静。‘你杀了他?’我气喘吁吁地问道。

  “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但是他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似乎完全被我,被那种感情,那种我并不想掩饰的震惊吸引了。他那温柔的难以捉摸的微笑似乎要把我拉近他。他的手握着,放在湿湿的窗台上的我的手上面。我发觉自己的身体正转而面向他,向他靠得更近了,仿佛我是被他而不是由我自己控制着向前移动的。‘那样最好。’他温和地向我让了步。然后他说:‘现在我们必须走了……’他瞥了一眼下面的街道。

  “‘阿尔芒,’我说道,‘我不能……’

  “‘路易,跟我来,’他小声地说。然后他站在窗台上面,停住了。‘即使你会掉下去,掉在那些大鹅卵石上面,’他说,‘你只会受一会儿伤。你将会那样快而彻底地痊愈,以至于在白天你露不出丝毫痕迹,你的骨头将随着你皮肤的痊愈而痊愈,所以你要让这认识解放你,做你已经能如此轻易就做的一切。现在,往下爬。’

  “‘什么东西会杀死我?’我问道。

  “他又停住了。‘你尸骸的毁灭,’他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个?火,肢解……太阳的热量。别的没有了。你可能会有伤疤,是的,但你能恢复成原来的形状。你是长生不老的。’

  “我透过静悄悄的银色雨幕往下看那黑暗处。接着,晃动的树枝下面出现了一盏摇曳的灯,苍白的光束照亮了街道。潮湿的大鹅卵石,马车车厢上挂铃铛的铁钩,那攀上墙头的藤蔓。一辆马车黑色庞大的笨重身躯擦过了那些藤蔓。后来灯光变暗了,街道由黄色变成银色并且突然一起消失了,仿佛全被黑压压的树丛吞没了似的。或者,相反,那街道似乎已全部被夜色驱走了。我感到头晕眼花。我感觉那建筑物在转动。阿尔芒坐在窗台上往下看我。

  “‘路易,今晚跟我来,’他突然带着一种急迫的变调低声说道。

  “‘不行,’我轻声说,‘这样太快了。我还不能离开她们。’

  “我看着他转过身去,看着黑色的天空。他似乎要叹气,但我听不见。我感觉他的手紧挨着窗台上我的手。‘很好,’他说。

  “‘再多给我点时间……’我说。他点点头并且轻轻拍拍我的手,似乎说,那也行。接着,他摆动着两条腿消失了。我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也被我怦怦的心跳嘲弄了一会儿。但接着我爬过了窗台,开始急忙跟着他往下爬,但绝不敢向下看。”

  “当我把钥匙插进饭店房门的锁眼时,天色已快要大亮了。四壁的煤气灯在闪烁。马德琳手中还拿着针和线,已经在壁炉旁睡着了。克劳迪娅站在阴影中一动不劝,透过窗旁的蕨类植物望着我。她手中拿着发刷。她的头发闪闪发亮。

  “我站在那儿,很吃惊,仿佛这些房间里所有的感官愉悦和困惑都像波涛似的从我身旁涌过,而我的身体被这些东西浸透了。这种感觉同阿尔芒以及我们刚才待的那塔楼房间里的魅力是那样的迥异。这里有某种令人欣慰的东百,然而它也很使人困惑。我在找我的椅子。我坐在椅子里面,两手捂着太阳穴。后来,我感觉到克劳迪娅离我很近,而且她的唇贴在我的前额上面。

  “‘你和阿尔芒在一起了,’她说,‘你想跟他走。’

  “我抬头看她。她的脸是多么温柔而美丽,我心中一下子涌起了那么多感慨。我毫不后悔地屈从了自己想摸摸她的脸颊、轻轻摸一下她的眼皮的强烈欲望——那种自从那晚我们吵架后我还没对她表示过的爱抚和特权。‘我会再看到你的,不是这儿,是在其他一些地方。我总能知道你在哪儿!’我说。

  “她搂住了我的脖子。紧紧被她抱着,我闭上双眼,把脸埋进了她的长发中。我正用吻湮没她的脖子。我抓着她那圆润结实的小胳膊。我亲吻着,亲吻着她臂弯处那柔软的肌肉压痕,亲吻着她的手腕,她那张开的手掌心。我觉得她的手指在抚摩我的头发、我的脸。‘你想怎样就怎样,’她发誓说,‘随你便。’

  “‘告诉我,你开心吗?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吗?’我恳求她说。

  “‘是的,路易。’她搂着我,衣裙紧贴着我,手指紧紧接着我的后脖颈。‘我有了我想要的一切。可你真的明白你想要什么吗?’她用手扳起我的脸,这样我就不得不正视她的眼睛。‘我担心的是你,你很可能是在犯错误。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离开巴黎呢?’她突然说道,‘我们拥有那个世界,跟我们来!’

  “‘不。’我从她怀抱中挣脱出来。‘你想要把它变成和莱斯特一起时一样吗?它再也不能那样了。不会。’

  “‘和马德琳一起,它会有些新的不同。我不会要求再像过去那样的。是我了结了那一切的,’她说。‘可你真的明白你在阿尔芒那里选择了什么吗?’

  “我转身离开了她。在她对他的厌恶和不解中,有着某种固执和不可思议。她会又说他希望她死,可我不信。她没意识到我所意识到的东西:他不可能希望她死,因为我不想那样。但我又怎样用那听上去并不夸大而且也不盲目的对他的爱向她解释呢。‘那是注定的。那几乎是种倾向。’我说道,仿佛在她那种种怀疑的压力下,我刚刚想清楚这一点似的。‘他一个人就能赋予我那种使我成为真正自我的力量。我不能再继续孤独地活着,受着痛苦的折磨了。要么我跟他一起走,要么我死,’我说,‘还有某种其他原因,那是非理性的而且无法解释的,那种只会让我满意的……’

  “‘那是什么?’她问。

  “‘那就是我爱他,’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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