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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那些是没有根基的人,伯特这样想。他睁开眼来,头不停地抖动着向后仰,黑黝黝的森林在他眼前狂舞。他又闭上双眼。风铃草淡蓝色的姿影在他的视网膜上抖动着,令人感到难受,它斑驳的颜色变成了可憎的褐红色。

  小树枝折断的声音。他用被砸扁的鼻子吸了一口气。他们将塞在他嘴里的东西松了一点,刚好让他能从浸透血液的布缝里挤出微微的通气缝。他的胸部吃力地上下起伏,新鲜的空气似乎使他在脚下抖动的大地上稳了下来。历史的火车转过了一个很急很急的弯。

  小树枝的声音。脸上挨了一下重重的抽打。

  就在头甩向一边的时候,伯特睁开了眼睛。一张陌生的面孔,双眼外突,矮胖身材,年纪稍大。伯特的组织里没有胖子。阶级队伍里肯定有叛徒。

  伯特认识此人,那是在哈加德的宴会上。他的发音很糟,语法也不对,他不是个德国人,该死的意大利孬种,电影制片商,名叫阿尔左,也叫阿尔多。

  “锁的密码,说不说?”他勉强用德语问道。他头上的鬈发看上去没洗过。

  这个意大利人在要储藏室门锁的密码?那些藏有几十万英镑的武器军火的储藏室?“混账东西!”他心里骂道。

  “他不会说的。”凯福特轻声说道。

  是凯福特吗?

  伯特慢慢移动视线。那边站着他的同志,他的兄弟,脸上只是稍显愧色。他灰白色的眼睛斜眼看着伯特。他们没有把他绑上,也没有塞上他的嘴,也没揍他,也没有人用枪顶着他亲爱的兄弟。

  凯福特用手指扯着被血浸透的布团。“伯特,他们会杀了你的,”他冷漠的声音低声说道,“我在用军火换我们的生命,噢,我的兄弟。给他们密码,我们就自由了。”

  撒谎,伯特心想。此时此刻你就是自由的,我所信赖的同志。没有人曾蹂躏过你。塞口布慢慢向外抽时,他嘴唇一阵疼痛。

  他活动一下下颌,又动了动舌头。口干得像沙漠里挖出的墓穴。他感到浑身燥热。这个地方热得就像喷火的地狱一样。门斯特干酪融开渗进面包孔里。那是薄薄的面包片,因为他不愿让祖母知道他一直偷吃奶酪。

  他现在可以大口呼吸森林里潮湿的空气,里面带着浓烈的腐味。他让氧气暂时减轻肺部的伤痛,然后又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叛徒!”他竭尽全力高声喊道。

  凯福特似乎吃了败仗退了下来。那个意大利人原已隆起的眼睛突出得更厉害。他再次抽打在伯特的脸上,将他的头扇向一边。

  伯特看见一阵阵热浪从森林的地面升起,好像森林着了火。我们总有一天会这样的,他向自己保证。“我们会让全世界燃起熊熊大火!”他高声叫喊道。

  意大利人回过头来看了凯福特一眼,黯然摇了摇头。“他最不想和你说话。我们本应估计到这一点,是不是?”

  “不,等一下。”凯福特请求说。“我会得到密码的。”

  “这一套只对外行有作用。”电影制片商泛泛地说了一句,突起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向后退了一步,从夹克衫口袋里掏出一技小小的0.25口径勃雷特自动手枪。“站在一边。我来结果他。”他向凯福特命令道。

  “不,我会让他开口的。”

  凯福特从插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弹出细细长长的刀刃。刀刃用手术刀做成,磨得很薄,就像剃刀一般,长长的刀头,既可刺又可劈,你想怎样使唤都行,伯特心里想。他是他们中的一个,这个凯福特。

  “你永远不会得逞!”他对他亲爱的兄弟喊道。

  “不,不,”凯福特话中几乎带着一种宽慰的口气,“千万别这么说。千万别。”他手握着刀逼向伯特。

  第十八章

  “事情原来这么简单,真让我高兴。”潘多娜·福尔默对吉莲·兰姆说。这两个女人站在温菲尔德官邸的门厅中央,看着电视摄像人员为采访大使阁下做准备。刚才他们在另一房间里结束了对潘多娜的采访。

  “您知道,我们用了这种现代化设备。”吉莲这样解释。

  “当然。拍电视一直使我感到不舒服。几英里长的电缆线又粗又沉,弯弯曲曲横穿过屋子,那些笨重过时的摄像机架在机台上,每一台都和大众汽车一般大。还有灯光!我的天,那灯光!”

  “现在要自然多了,不十分受干扰了。”吉莲看着她的导演调校着角度。“用了这些微型摄像机,我们就可以随意移动,灯光也不用很强。我想我们准备好了,福尔默夫人。”

  “我去请大使阁下。”这个小巧的女人说。她动身前去某个地方,吉莲心想,某个供藏身用的密室里,在那里大使阁下在她的“屠羊”摄制组制造的纷乱中正处理着公务呢。噢,也许像公牛,在遇上斗牛士之前,在木板围墙里喷着响鼻。

  奇怪,本电视节目的名称立刻使其要点、其敌意昭然若揭。但在吉莲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人拒绝她携摄像组前来。

  摄像机灯一亮,人们便丢弃了平时的行为习惯。他们学起了在电视上看到的格式。“我不能忍受他的恶意。”一位母亲一说到杀死她儿子的精神变态者就嘀咕个没完。“我简直为他母亲感到难过。”

  吉莲知道,电视在拍摄过程中能使人改变惯常的行为。“那么,你发现尸体时有何感觉,喀什密特夫人?”一阵叹息,一阵沉寂。“你受惊了吗,喀什密特夫人?”点点头。“噢,受到的惊吓难以让人相信。”

  远处,潘多娜·福尔默踩着5英寸高的鞋一扭一扭地走来,就像妓女在谢波德集市上招摇过市一般,将她那头巨大的公牛引入斗牛场内。吉莲觉得他显得有点茫然。他喝酒了吗?还是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好,大使阁下。”她说着向他走过来。

  “你还记得这位兰姆小姐,甜心,是吗?”

  “下午好,兰姆·泰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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