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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身躯庞大的职业拳击手,两人都穿着网眼袜和高跟鞋,围着红色缎子衬垫。他俩似乎都能只用胳肢窝就把卢卡夹起来。他们朝他扑来。几乎没有任何停歇就动起了手。在幽暗的房间里,一盏蓝色聚光灯照亮了卢卡手中一把短刀的锋刃,刀刺进一个拳击手的肚皮。刀子进去时是蓝色的,出来时就成了红色。刀子又刺进另一个人的内脏,同样也是在瞬息之问。

  小巷。铁门。他们走上门外的巴比诺。屋里乱作一团。小车向他们疾驶而来。他们上了车,扬长而去。

  卢卡用一块纸巾擦着那把四英寸长的小刀。小车向人民广场飞驰而去,他摁了一下电钮,放下车窗,将克林内纸巾扔出窗外,然后折好小刀,放进衣袋。他迅速地比划了一下洗手动作,然后向斯蒂菲投去迷人的微笑。

  “对不起,”他瞥见斯蒂菲膝盖上有一滴血,不禁皱起眉头。他弯下身,津津有味地慢慢把血舔净。“挺好,”他说,又由于嘴唇得到的快感而发出啧啧声响。“敌人的血。味道不错,你的皮肤。”

  他的舌头又热又湿。她感到一阵颤栗掠过大腿,一直延伸到腹股沟,就像性高潮前的滋味一样。对两个人突然袭击的帮凶。所幸不是谋杀。齐奥·伊塔洛会不高兴的。这个令人愉快的杀手决定了她的命运会像一窝面临灭顶之灾的猫崽。

  第四十章

  “这个狗屎东西最终是要付出代价的,”温切·里奇说道。他穿了一件稀奇古怪的长白裤和一件长达膝盖的短袖紧身束腰外套,举手投足轻柔温和,活像一只迷失在异国街巷中的上流社会的猫。

  相形之下,他身边的巴茨·埃勒显得又小又矮,心神不宁。他也穿一件白褂子,使这场演出显得十分别扭。他们在扮演医生。

  当初米拉玛尔-阿蒂尼落成时,是一家非常豪华的私人赌场,金碧辉煌,令人眩目不已,身着晚装的赌徒坐在轮盘赌台边,他们的太太午睡后就一直穿着长礼服。这里以欧洲流行的游戏著称,如巴卡拉特①,老虎机在此是严令禁止的。当然,这家赌场在温切据为己有之前很久就破产了。那种孤注一掷、以命相抵的赌博向来为阔佬们所不齿,但它的确是那些想入非非的中产阶级常用的一种手段,他们希望凭借这种方法有朝一日时来运转,飞黄腾达。后来里奇娱乐有限公司接管了米拉玛尔-阿蒂尼,老虎机排满了每面墙,摇着银铃送上桌的老一套的“五道菜”晚餐让位于自助餐,酒吧供应统一的大罐桑格丽亚酒②和啤酒,包括免费酒水。从美国东海岸飞来的一天三班的里奇旅行包机猛然间全部爆满。

  ①巴卡拉特是一种牌戏。

  ②桑格丽亚酒是一种红葡萄酒与橘子汁混合而成的饮料。

  可这仍是赌博生意,即使也附带为数不少的毒品交易,也开始让温切觉得没劲了。满足婴儿那种受好奇心驱使的需求仅仅是个开端。他已开始全身心地追求他的梦想——除了自己谁也不依赖的毒品买卖,按照由他独自一人设计的思路进行的交易。总之,不是他从家族传统中继承的什么。

  在真正投资之前必须打消外界所有的疑心,温切深知这样做的重要性。因此,他首先把米拉玛尔-阿蒂尼的顶楼改装成一个秘密的疗养院。对于一个整整一星期没合眼的赌徒来说,到楼上好好恢复一下元气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话传出去了。等到伊塔洛把本妮弄到那里去的时候,温切已经把整个华美的废墟改造成一个诊所,里面有咨询室,实验室,还有一个令人瞩目的表演场,不用说,除了为运动员按摩双脚之外,它没有派过其他更为复杂的用场。

  当温切决定回大陆①发展时,他向每个与此有关的人——也就是伊塔洛和他自己,证明了戒毒和赌博一样,都同样可以从中产阶级那里捞到不少油水。它不需要破坏任何法律,而且可以用社会公益作幌子。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扩大它的基础,使其发展成为那些支柱产业中的一种,就像煤炭和钢铁。而一个国家,无论贫富,都得依靠这种支柱产业才能生存。

  ①这里指相对巴哈马群岛而言的北美洲大陆。

  他毫不留情地逼迫巴茨干活。在欧洲,温切和整个西欧共同市场签订了合同,让他们订购这些特效药品,如强力止痛片DF118,又叫双氢可待因,有英国的奎阿努德,名称叫曼德拉克斯和孟加顿,还有一种迄今尚未有人生产但具有止痛特效的药物,国外名称是帕尔弗姆。他还为巴茨制定了人为炒热现有止痛药的目标,这些止痛药有迪劳迪、地美罗、帕可丹以及麦哌根。他肯定会有提高这些药的药效的办法,也就意味着使人们对海洛因的替代品更加上瘾,如盐酸美沙酮,以及苯二氮族的抗焦虑药剂。他还给了巴茨一张兴奋剂的单子。这张单子上的药写满了他实验室的黑板,有氯丙嗪、盐酸阿米替林、哌托弗里安、西奎安、盐酸丙咪嗪等等。

  他很不情愿地把DF 118划掉了,因为可待因是鸦片的提炼物,而他的目的是使自己的货来自更容易得到的化学试剂而不是罂粟。他对于其它的药品寄予很大希望,或是提高它们的效力,足以使吸食者无法抵御其诱惑,或是获得产品的专利,从而垄断药品的买卖。

  他不能和巴茨分享这些梦想。他想象对巴茨也许这么说:“你的医学技术会使从东海岸到西海岸的客人纷纷前来光顾,里奇医疗中心即将垄断戒毒产业。我们将把药品生产从乡村企业发展到全国性的联合财团的规模,包括我们的实验室,我们的工厂,我们的诊所,还有你的配方。将来,会遍及全世界!”最好不要让巴茨参与他研究成果的产品制造工作,还不到时候。精明的温切深知巴茨·埃勒身上有一种从事研究的医生所具备的天赋,可他觉得巴茨还应负有另一项更高的责任,一个声誉良好的高级人才所应承担的责任。此外,这个高级人才的个人意志应该不复存在。

  在附近一家由另外的黑手党家族——多罗若索斯开设的赌场中,温切完全摧毁了巴茨·埃勒的个人意志。虽然这种施行表面上很文雅,但仍令人不忍目睹。他有意安排让巴茨无限制地借款,仅此而已。剩下的就都由巴茨自己完成了。强迫性沉迷型的人几乎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上钩;埃勒诊所的创始人现在已经完全沉溺于赌博而不能自拔。他现在不能指望赚大钱,破产和欠债使他索性死心塌地地与赌桌结缘。

  可对已经着了魔的巴茨来说,钱只不过是某种用于交换商品。每天晚上他都能重新塑造出一个新的自我来。他坐在最漂亮的发牌小姐对面,做着些优雅的手势,这些手势代表着“中了”,“挺得住”,以及其他几个他所知道的赌场行话。巴茨灵巧地做着这些无声的手势,与人频繁地目光交流着,在自己脑海中树立起一个男人的形象:他神秘、显贵,既有权势又有威望。环顾四周,他发现商人、部族首领、军火商,以及比现实生活中更迷人的女人都在看着他这些省力气的动作,以及他对输钱的冷漠与轻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受难仪式上的耶稣,被鞭笞,被棍打,鲜血淋淋,却获得了永生。他做的每件事都自有一种庄严的气派,就连小心地挠挠耳朵。这是一个暗号吗?这个神秘的医生想用这个手势表示什么?

  同时,他受虐狂一般的心中,正在滴着鲜血。他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和怀孕的妻子通电话了。他给曼哈顿的医生打电话,可他们不回话。银行退回了他开的所有支票,他的信用卡也被吊销了。由于透支了过多的保险费,他已经不再享有保险,不管是受伤、死亡、火灾、盗窃还是玩忽职守。为他办理办公室和房产抵押贷款的银行已经追踪了他好几个星期,这两种贷款他都超期六个月;加起来共有近两百万元。他还欠温切十万多元,欠多罗若索斯赌场四万多元。他正在受到鞭笞,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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