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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缪斯·瓦特伯用一个大变革来庆祝他从一个制片人晋升为制片厂的首脑。在过去的数年里,他注意到制片厂中有权势的人物对金像奖只授予演员、作家、导演和制片人这种做法颇感不满,是他们生产了影片,而荣誉却全给了他们的雇员,这不能不使他们感到恼火。缪斯·瓦特伯几年前就首先公开支持在金像奖中增设一个欧文·台尔伯格奖,他还很精明地在计划里写明此项奖不是每年一次,而且规定只授予某个数年来都能生产出高质量电影的制片商。他这个人工于心计,故意又在上面附上了一条一年只能够得一次台尔伯格奖的限令。设立了此项奖的结果是使许多在电影界有影响的制片商所生产的影片本来是与得奖无缘的,现在因为制片商获得台尔伯格奖后,也有机会享受到传媒广泛关注的荣耀了。但是制片厂的首脑和只顾赚钱而在影片中表现平平的明星们还是不能获奖,于是,缪斯·瓦特伯又支持设立一项人道主义奖,奖励某些带着崇高理想献身于电影事业,为改善更美好的人生做出了贡献的人。两年前,缪斯·瓦特伯终于获得了此项奖,并且在数百万美国忠实的电视观众面前接受了此项殊荣。此项奖是请一个有国际声望的日本导演授予的,理由很简单,实在找不到一位能在授奖时肯保持一副严肃表情的美国导演——多兰在向我讲述这个特别的故事时这么说。

  在缪斯·瓦特伯接受此项奖的当天晚上,有两个电影剧作家由于激愤而心脏病发作,一位住在贝佛里威尔舍旅馆的女演员把电视机从她的四楼套间扔了出去,三名导演愤然辞去金像奖评委的职务,一位电影剧作家对此事的评论是:简直就像要关在集中营里的犹太人投票选希特勒当最受欢迎的政治家一样滑稽和荒唐。然而不管怎么样,这项奖的金像成了缪斯·瓦特伯最心爱的收藏品。

  瓦特伯还想出不少强迫正在升起的新星为他拍坏电影的鬼点子,例如为他们提供数目可观的按揭付款来购买在贝佛里山的大楼公寓等。缪斯·瓦特伯的制片厂为了剥夺本该属于这些富于创造性的奇才的钱,还不断地在法庭上制造把官司打到底的局面。瓦特伯在华盛顿有靠山,他擅长用美丽的小影星和秘密基金招待政客,经常出资让他们到世界各地的那些费用昂贵的名胜之地度假。他深知该如何利用律师和法官去敲榨金钱,巧取豪夺。至少多兰是这么说的,我听起来,这个人就像是个精力充沛的美国奸商。

  他除了狡猾之外,支撑着三重文化制片厂的最重要的资本是他在华盛顿的那些靠山。

  由于他的禁欲生活,因而他的敌人所散布的许多关于他的流言蜚语都站不住脚,他们一会儿说他每个月都极其秘密地飞往巴黎去嫖童妓,一会儿又说他是个窥淫狂,在妻子的卧室开了个窥孔,放任他的妻子和奸夫淫乱就为了能够在那边欣赏,等等不一而足,不过,这些丑闻全是假的。

  由于他的智力和个性,他和电影界里的其他重要人物之间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他躲开传媒的报道,唯一的例外就是这一次争取人道主义奖。

  多兰把车开进了三重文化电影制片厂里,我第二眼就已经讨厌它了:楼房是混凝土结构的,空地的景色和工业区的公园大同小异,使整体建筑看起来就像是无害的机器人的集中营。我们进了几重门后,警卫没有为我们提供特别的停车位,我们必须使用计时的车位。出入口有能自动抬起的红白线条相间的木把手,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得交25美分才能从出入口的门通过。

  我还以为没安排车位是个意外事件,是秘书处的疏忽,但多兰告诉我这是缪斯·瓦特伯的手段之一,为的是故意把像我这样的天才捉弄一番,他们不敢欺骗导演以及大牌明星,一般影星也自会把车开到泊车位的后面,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作家明白: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听了多兰的解释,我认为他有些偏执狂,所以笑了笑,没发表意见,不过他们的这种做法的确有点让人不高兴。

  在主楼,有个保安员检查了我们的证件,然后打电话落实我们是否事先约好。不久,一个秘书下楼来接我们乘电梯到顶层。顶层的布局很有品味,但令人毛骨悚然。

  尽管这样,我还是承认对杰夫·瓦更的魅力和他在电影业方面没底线的做法印象深刻。我知道他是个惯于玩弄骗术的人,可是干这一行的人行骗似乎是很自然的事,就像在一个热带的岛上发现某种外形奇异却又不能吃的水果一样自然。我和代理人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瓦更叫秘书停止接所有的电话。他的这种做法当时真让人感动,后来才知道他并没有真正下达秘密暗号去停接所有的电话,因为在我们开会前他至少接了三个电话。

  在开会前,我们还得再等半个小时瓦特伯才有空。杰夫·瓦更就给我们讲有趣的故事,连那位俄勒冈森林少女刺他的丑闻也被当做笑话来讲了。这个故事结束时,他笑着补充:“如果她的工作做得彻底一些,这些年来可就为我节省不少的金钱和麻烦了。”

  瓦更的电话又响了,接完后,他陪我和多兰走过大厅,到了一间豪华的会议室。它也可以用作电影放映厅。

  尤格·克林诺、郝林南和缪斯·瓦特伯都坐在长长的会议桌旁随意地聊天,稍远一些有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人,瓦更介绍说他就是影片的新导演,名叫西蒙·贝福特。我记得这个名字,20年前他导演了一部很好的战争片,紧接着他就和“三重文化”签了长期合同,成了为杰夫·瓦更炮制劣质影片的一员大将。

  和他坐在一起的年轻人名叫费兰克·理查德。此人有一张狡猾的尖脸,身穿加州嬉皮士服装,看起来很刺眼。他正是詹娜丽描述过的那种在贝佛里山游来荡去,专门靠欺骗和拉皮条混日子的年轻漂亮的男子,她称他们这种人为“令人恶心的一群”。她这样说也许是为了让我振作起来,但我看少女们很难抗拒像费兰克·理查德这种人物的诱惑。他现在是西蒙·贝福特的制片经理。

  缪斯·瓦特伯没有浪费时间来说废话,他的声音充满着权威,谈话马上切入正题。

  “我不满意莫勒马留给我们的剧本,”他说,“方向全错了,它根本不是三重文化的影片风格。莫勒马是位天才,只有他活着,才能拍成这部电影,我们现在再也没有人能达到他的档次了。”

  费兰克·理查德彬彬有礼地插了一句:“瓦特伯先生,我不知道您的话是否正确,其实您手下还是有一些出色的导演的。”他同时用敬仰的表情朝西蒙·贝福特微笑着。

  瓦特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理查德就再也不敢多嘴了。贝福特的睑微红了一阵子,眼睛望到别处去。

  “我们对这部影片投入了很多,”瓦特伯继续说下去,“我们要确保我们的投资,但又不想影评家指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糟蹋了莫勒马的作品,我们要利用他的名声来为这部电影服务。郝林南将向新闻界发布一条由我们全体在座者签署的声明,表示我们将按照莫勒马的遗愿把电影拍完。这将是莫勒马的电影,是电影界对他表示的最后敬意,也是他对电影业的最后贡献。”

  当郝林南派发新闻稿让大家签名时,瓦特伯停顿了一会儿,我注意到它的信头是红黑颜色印刷着三重文化电影制片厂厂名的信笺。

  克林诺随口说道:“缪斯老朋友,我认为你最好提一下墨林和西蒙与我合作,尽快把新剧本搞出来。”

  “好的,就这么定了。”瓦特伯说,“尤格,我再提醒你一句,千万别把出品人和导演工作搞糟了,这可是我说好了的。”

  “那当然。”克林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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