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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谁也不能说了算,”阿西娜说,“在这件事上不行。不过,医生差不多。”

  星期五晚上,他们乘坐一架包机飞往巴黎。阿西娜戴上假发作为伪装,脸上的化妆品完全掩盖了她的美貌,使她看上去甚至有些相貌平平。她穿着宽宽松松的衣服,完全掩盖了她的身条,使她看上去有些像个家庭主妇。克罗斯感到惊异,她连走路的姿态也变了。

  坐在飞机上,贝瑟妮有些着迷,不知不觉地低头望着下面的大地。她的眼睛在机内四下扫视,朝各个窗口外面望去。她似乎有点惊愕,通常茫然的神情几乎恢复了正常。

  他们从机场来到离乔治一曼德尔大街不远的一家小旅馆。他们要了一个套房,里面有两间分离的卧室,一间给克罗斯,一间给阿西娜和贝瑟妮,中间是起居室。上午10点钟,阿西娜摘掉假发,卸去化妆,更换了衣服。在巴黎可不能搞得相貌平平。

  中午,他们三人来到医生办公室,这是一座小别墅,坐落在庭园中,四周围着铁栅栏。栅栏门口有个警卫,查对了他们的姓名之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一个女仆在房门口迎接他们,把他们领进了一间好大的起居室,里面摆了很多陈设。医生就在这早等候他们。

  奥塞尔·热拉尔医生是个身材高大、体格粗壮的人,悉心地穿着一身剪裁得很漂亮的棕色细条子服装,一件白衬衣,配上一条深褐色丝领带。他长着一张圆脸,下巴很大,本该留起胡须掩饰一下。两片厚嘴唇呈现暗红色。他向阿西娜和克罗斯做了自我介绍,可是没有理会那孩子。阿西娜和克罗斯当即对他产生了反感。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适合从事他那敏感职业的医生。

  有一张餐桌上摆着茶水和油酥薄饼。一个女仆负责招待他们。后来又来了两个年轻的女护士,完全是不折不扣的护士装扮:白色的帽子,乳白色的衣裙。吃饭的时候,两个护士始终在密切注视贝瑟妮。

  热拉尔医生对阿西娜说道:“夫人,我要感谢你对我们孤独症儿童医学院的慷慨捐助。我注意到你要求全信托治疗,因此我就在我的私人中心进行这次检查。现在请告诉我,你对我究竟有什么期望。”他的声音是圆润的男低音,颇有魅力。这声音引起了贝瑟妮的注意,她两眼盯着他,可他却根本不理她。

  阿西娜心里很紧张,她还真不喜欢这个人。“我希望你给诊断一下。要是可能的话,我希望她过一种正常的生活,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实现这一目标。我希望你接受她进入你们学院,我愿意住在法国,协助对她的教育。”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怀着迷人的忧伤和希望,脸上带着自我克制的神态,两个护士几乎是肃然起敬地盯着她。克罗斯意识到,阿西娜施展了她全部的演技,要劝说医生接受贝瑟妮进入医学院。他看见她伸出手臂,以爱抚的姿态抓住了贝瑟妮的手。

  似乎只有热拉尔医生无动于衷。他看也不看贝瑟妮。他直接跟阿西娜讲话。“不要欺骗自己,”他说,“你满腔的爱救不了这孩子。我查看了她的病历,毫无疑问她真患了孤独症。她无法回报你的爱。她并非生活在我们的世界。她甚至并非生活在动物的世界。她生活在另一个星球上,完全是孤零零一个人。”

  医生继续说道:“这不是你的过错。我想也不是她父亲的过错。这是人类生态的一个复杂的神秘现象。我只能做到这一步:给她作一次更彻底的检查,然后告诉你我们医学院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如果我无能为力,你得把她领回家。如果我有办法,你就把她放在法国让我调理5年。”

  他跟一个护士说了两句法语,那女人出去了,拿回了一本大书,书里都是些名画的照片。她把书递给贝瑟妮,但是书太大,她的膝上放不下。热拉尔医生第一次跟她说话了,说的是法语。贝瑟妮当即把课本放在桌子上,开始翻阅。转眼工夫,她就入迷地看起画片来。

  医生似乎有些局促。“我不是有意冒犯,”他说,“这也是为你女儿好。我知道德利纳先生不是你丈夫,不过他是否可能是孩子的父亲呢?如果是的话,我想给他做个检验。”

  阿西娜说:“我女儿出生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他。”

  “是吗?”医生说,随即耸了耸肩,“这种事总是可能的。”

  克罗斯笑了。“也许医生从我身上看出了一些症状。”

  医生噘了噘厚厚的红嘴唇,一面点点头,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你确实有些症状。我们人人都有。谁晓得呢?或多或少,我们人人都可能患孤独症。我必须马上给这孩子做一次彻底的检查,并且做几个试验,至少要花费4小时。你们两个干吗不在美丽的巴黎溜一圈?德利纳先生,第一次来巴黎吧?”

  “是的。”克罗斯说。

  阿西娜说:“我想待在我女儿身边。”

  “那就听便,夫人。”医生说。随即他又对克罗斯说:“快快活活地溜一圈。我本人很讨厌巴黎。如果城市也能患孤独症,那就是巴黎啦。”

  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克罗斯回到了旅馆。没有阿西娜陪同,他不想游览巴黎。再说,他来巴黎是为了清清脑子,仔细考虑一些问题。

  他琢磨了法琳讲的情况。他记得洛西是一个人来马里布的,侦探通常是成对活动的。来巴黎之前,他叫瓦齐调查这件事。

  下午4点,克罗斯又回到了医生的起居室。他们都在等他。贝瑟妮在聚精会神看那本图画书,阿西娜脸色苍白,克罗斯知道,这是她表演不出来的唯一症状。贝瑟妮还在狼吞虎咽地吃一盘油酥甜饼,医生把盘子拿走了,用法语说了句什么话。贝瑟妮没有违拗。这时,一个护士走来,把她领到了游戏室。

  “请原谅,”医生对克罗斯说道,“我得问你几个问题。”

  “随便问好了。”克罗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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