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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电话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讲一口极好的英语,带着严肃而权威的口气:“很遗憾,我们不能通过电话谈要事。”

  埃迪清楚与打电话的人辩论毫无用处。他听出了说话人是谁:这是位倍受重用的人,是个严格遵守他自己统治的小而全的世界的规章的人。他说:“我想问一件事,请您告诉我,在你们医院住院的那位女士的病是否严重到我必须告诉其在法兰克福的丈夫立即返回看她的程度?”

  那人严肃回答,“我劝您还是马上让他回来。”

  埃迪·卡辛说,“他有要事在身,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回来。”

  沉默片刻,那人粗声粗气,但不失礼貌地说:“我认为您应该告诉他立即返回。”

  埃迪挂上电话。他看见英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于是他说:“给我拿只干净玻璃杯。”她出去之后,他抓起话筒,要军队电话兵给他接法兰克福。英奇拿着玻璃杯回来时,他仍在等待。于是他把话筒递给英奇。自己抓起桌上的一瓶杜松子酒和葡萄汁的混合饮料猛喝一气。然后回到电话机旁。

  他已要通法兰克福,找到总部副官处,询问了三个办公室人员,才弄清莫斯卡昨天在那里,而现在可能在军法处。他又要到军法处。他们告诉他莫斯卡刚走二个小时:而且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埃迪挂上电话;喝光杯中的饮料。接着又拿起电话,沉思片刻,要通法兰克福之后,他要求转美国士兵大楼的信息中心。一个军士接电话。埃迪简短地向他说明一定要找到莫斯卡的原因:并问他能否通过扩音器广播一条要莫斯卡立即来接电话的通知。军士请他稍候。不久,他就回话说,通知正在广播,要他守在电话机旁。

  埃迪等了很久。刚喝光第二杯饮料,突然电话中传来了莫斯卡的声音,“喂,你是谁?”语气惊奇,但不焦急。

  埃迪讲话简短,他说:“沃尔特,我是埃迪,事情办得如何?”

  莫斯卡说道:“我不清楚,他们把我从一个办公室支到另一个办公室。那里出了什么事?”

  埃迪清清喉咙,漫不经心地说:“我揣摩,你得丢开那件事;你的女房东给麦耶带了口信,海莲已被送进医院。麦耶又让送信人来到基地。我立即与医院通了电话。他们拒绝在电话中告诉我任何消息:不过口气听起来病很重。”

  停顿片刻,接着电话中传来了莫斯卡的声音,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好象说了上句忘了下句。“具体情况,您确实一点都不知道?”

  “我向上帝发誓,”埃迪说,“您最好是回来。”

  电话出现了较长时间的沉默,莫斯卡才说:“埃迪,我赶六点钟的夜班车,请到车站接我,估计大约凌晨四点就可到达。”

  “一定去,”埃迪回答,“我挂上电话就赶往医院,行吗?”

  “好!多谢!埃迪。”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咔哒声,于是埃迪也挂上了电话。

  他咕嘲咕嘟地喝完杯中饮料,然后对英奇说:“我今天不回来了。”他把水瓶、果汁收进手提箱,大步流星地离开基地。

  莫斯卡走下从法兰克福开来的火车时,不来梅市仍夜幕笼罩,昏昏暗暗,还不到凌晨四点,车站外的广场上停着一辆草绿色军用客车,似隐似现。广场上竖立着几个布满伤痕,摇摇欲坠的灯柱,灯光微弱。他走过广场的拐角,离开车站。

  莫斯卡来到候车室察看,没有埃迪·卡辛的踪影,他又在外面的大街上四处寻找,没有发现等候他的吉普车。

  他心神不定地站了一会儿,沿着有轨电车道朝赫尔斯特拉斯大街走去,然后拐进又长又弯的库福斯坦大街。他只顾看布满废墟的城市,感觉不到身上还背着沉重的旅行包,直到后来他也始终未弄明白,当时为什么未直接去医院。

  莫斯卡快到家时,突然看见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一缕亮光。他认出来了这是他家的灯光。他拐进那砾石小路,奔上台阶,听见了婴儿忽高忽低的哭声。

  他推开起居室的门,看见桑德斯夫人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他,盯住门,推着婴儿车在地毯上前后移动。婴儿哑着嗓子任性,绝望地嚎哭,似乎根本无法减轻他的痛苦,让他安定下来。莫斯卡看到桑德斯夫人过度疲劳的面孔,脸色惨白,憔悴。昔日整洁的,总是梳在后面紧紧挽起的黑发,现在却松散地披散下来。

  莫斯卡站在门里边,等待她讲话。然而,他看见她吓得直发愣,说不出话来。于是便问:

  “她怎么样?”

  “在医院,”桑德斯夫人回答。

  “这我知道,她的病情如何?”

  桑德斯夫人没有立即回答。她停止推婴儿车,双手捂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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