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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他没有受骗,这正是美国腐朽之处。为了达到卑鄙的政治目标提出这么一个肮脏的交易。

  过去的六个月,雅布里一直被完全隔离受审,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肯尼迪继续施加压力道:“接受测试是你获得自由的唯一希望,当然还得看你能否通过。”

  肯尼迪叹息说:“我不原谅你,但我理解你的行为,我知道你觉得你这样做是为了推进我们的世界。我现在也是一样,我做我份内的事。我们是不同类型的人,我不会做你做的事。而你呢,我没有不尊重的意思,也不会做我现在做的事,让你获得自由。”

  他看出他说服了雅布里,这几乎使他感到难过。他使出了全部才能、全部扭力、全部真诚认真的表情,不断地进行游说。他活灵活现地说明了雅布里过去是怎么个形象,他自己了解的那个形象。为了让雅布里深信无疑,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当他看到雅布里的脸上显露出怜悯和轻蔑的笑容时,他知道他终于成功了,他获得了雅布里的信任。

  雅布里接受了使用PET检测仪的审讯,此后又被转交给了联邦调查局关押。肯尼迪在和他谈话四天之后,又与西奥多·塔比一起去看他。

  雅布里完全没有束缚,连镣铐也没戴。

  三个人静静地坐着,喝一口茶,吃一块饼干。肯尼迪审视着雅布里,这个人的脸没有变,这是一张敏感的脸,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但仍然显得快活,他几乎不说话,只是象在解答什么难题似的疑惑地看着肯尼迪和塔比。

  他看起来心满意足,似乎知道他是谁。雅布里洋溢着纯洁无邪的笑脸,使肯尼迪不能忍心再看他,终于离去。

  更为痛苦的是对克里斯蒂·科利做出的决定,这也是克里斯蒂始料不及的。弗兰西斯·肯尼迪单独把他召到了黄色椭圆形办公室会谈。

  肯尼迪开门见山、平静地说道:“克里斯蒂,除了我的家人之外,谁也没有你和我更亲近了,我想我们俩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对方,所以你会理解在我就职下届总统之后,我必须请求你辞职,希望你在适当的时候向我递交辞呈。”

  科利看着这张挂满温柔的微笑的英俊的脸,不敢相信肯尼迪不作任何解释就要把他一脚踢开。他沉着地说:“我知道我有时有点急躁,但我最终的目标都是为了保护你。”

  “你有意让原子弹爆炸,本来你可以阻止的。”

  克里斯蒂·科利非常冷静地考虑着他眼下的处境。他再也感觉不到对肯尼迪的深厚感情,再也不会有什么仁义之情、正义之感,一下子对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失去了信心。他突然明白了他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重担,哪怕是在私下也好,弗兰西斯·肯尼迪必须对过去做下的事情分担责任。

  科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双他熟悉的浅蓝色的眼睛,寻找着慈悲。

  “弗兰西斯,是你要我那么做的,我们俩都明白只有那样才能救你。我知道你做不了决定,你大虚弱了,根本不堪一击。弗兰西斯,不要谴责我,不要裁决我,他们要把你赶下台,你受不了,你几乎要绝望,而当时我是唯一能看清这一点的人,眼看他们会把雅布里放走,让美国遭受耻辱,而你女儿的死也就永无报仇雪恨之日了。”科利歇一口气,惊讶地发现肯尼迪看着他,压根儿无动于衷。

  肯尼迪说:“这么说你认为我当时想的是报仇?”

  “也许不是对雅布里,”科利说,“对命运。”

  “你可以呆到下届政府就职之后,你功劳难泯,但你是一个危险点,是众人的靶子,必须让你消失,我才能理清局面。”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你认为我想让您做那事,你认为我的行动是为了报仇,克里斯蒂,你错了。”

  克里斯蒂·科利神思恍惚,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觉得自己好象离开了这个世界一样。他说:“弗兰西斯,我知道你,我了解你。我们一直情同手足,我总是能感到这一点,我们确实象亲兄弟。正因为我把你当作兄长,我才救你的,我做出了决定,我犯下了那桩罪行,我可以让世人谴责我,而不是你。”

  弗兰西斯·肯尼迪叹口气,说:“我不怀疑你的忠诚,克里斯蒂。

  但是在下届政府开始之时,你必须走。这事没有再讨论的余地,以后就不提了。”

  “那样做是为了救你。”克里斯蒂喊道。

  “对,是你那样做的,”肯尼迪说。

  克里斯蒂回想起四年前十二月初的一天,新当选的美国总统弗兰西斯·肯尼迪在佛蒙特修道院外等着他时的情景。那时肯尼迪消失了一个星期,报界和肯尼迪的政敌纷纷推测说他病了,他在接受心理治疗,他陷入了秘密的风流韵事之中,但只有克里斯蒂。

  科利和佛蒙特修道院院长两人知道真情:弗兰西斯·肯尼迪隐居在修道院里,深切哀悼他刚刚离世的爱妻。

  那是在肯尼迪大选中获胜一个星期后,克里斯蒂驾车把肯尼迪送到了位于佛蒙特州怀特河河口的修道院,修道院院长在门口迎接他们,他是唯一知道肯尼迪真实身份的人。

  修道院的修士们与世隔绝,切断了所有与外界、甚至与附近城镇的联系,他们唯一与之沟通的是上帝和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他们修行的一条戒律是发誓保持沉默,除了祷告或因什么事故受伤而喊叫外,他们几乎不讲别的话。

  只有院长有一台电视机和一些报纸,看电视新闻是他的一项经常性娱乐活动,他尤其对晚间电视新闻节目的主持人感到着迷,常常好笑地想,自己木就是上帝的节目播音员之一吗,他时时以这样的想法提醒自己应有必要的谦卑。

  汽车在修道院门口停下来,院长穿着破旧褐色长袍和草鞋的修士陪同等候他们。克里斯蒂从车后拿出肯尼迪的行李箱,看着院长和肯尼迪握手。院长看起来与其说是一个神甫,更莫如说象一个酒馆老板,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来宾,咧着嘴呵呵笑着欢迎他们。当他被介绍给克里斯蒂时,他开玩笑地说:“你干嘛不一同呆在这儿呢?我在电视上见过你,每天说那么多话一定很累吧?在这儿安安静静地休息一周不是挺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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