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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这是一架大型喷气式客机,座舱里空空荡荡的,在意大利没有几个人会选择在复活节礼拜日这一天旅行,雅布里感到奇怪的是这个美国总统的女儿为什么要选在这一天启程回国,不管怎么说,她是一个罗马大主教教徒,虽然她给自己贴了一个令雅布里感到厌恶的左翼自由派人士的标签。不过稀少的旅客正合他的心意——不到一百个人质,很容易控制。

  飞机腾空而起。一个小时之后,雅布里缩到座位里边,三个女的动手撕掉武器外边的包装纸,那三个男的则一边装着和她们聊天,一边把身体坐直,互相靠在一起围成了一堵墙,他们周围没有坐别的乘客,这样他们恰好划出了一个秘密的小圈子。那几个女人把包在礼品纸里边的手榴弹拿出来,迅速地挂在了雅布里的身上,三个男人把小手枪藏在了他们的夹克衫里边,雅布里也拿了一把小手枪,随后那三个女人把她们自己也武装了起来。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雅布里截住了一个从过道里走来的空中小姐,没等雅布里抓住她的手和向她低声下达指令,她已经一眼瞥见了手榴弹和枪。她脸上先后出现的迷惑、震惊和恐惧的表情,雅布里都非常熟悉。他捏住她酥软的手笑了。他手下的两个男人随即占据了有利位置,控制了整个普通舱。雅布里押着空中小姐走进了一等舱,特工们立即看到了他和挂在他身上的手榴弹及手枪,雅布里笑着对他们说。“坐着不要动,先生们。”总统的女儿转过脸来盯住他,她的脸色显得紧张。但并不象害怕。她挺勇敢,雅布里想,也挺漂亮,这真是遗憾。他等到他手下的三个妇女把持了一等舱之后,就让空中小姐打开了驾驶舱的门,雅布里仿佛觉得他钻进了一头巨鲸的脑部,使巨鲸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失去了控制……

  当特蕾莎·肯尼迪一眼看到雅布里时,她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恶心。他正是那种她曾被警告过要当心的魔鬼,他狭长黑瘦的脸透着凶光,宽而低沉的下颌显得野蛮无比,这是一张梦质中的可怖的脸。他身上和手中的手榴弹看起来就象粘满全身的绿颜色的癞蛤蟆。然后她又看到了那三个身着黑裤子、白上衣的女人,手里举着沉甸甸的钢枪。特蕾莎·肯尼迪在感到震惊之余,下一个反应就是象淘气的小孩闯下祸一样,真是糟糕透了。她给她爸爸惹下了麻烦,而且她再也不能摆脱掉特工了。她看着雅布里抓住那个女乘务员走向驾驶室舱门,她摆过头去看她的特工小组的头目,他正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那几个全副武装的妇女。

  就在这时候,雅布里手下的一个人举着手榴弹走进了一等舱,三个女人中的一个强迫另一个空中小姐接通了机舱内的广播设备,她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来,有些颤抖:“乘客们,系好你们的安全带,飞机现在处于一个革命小组的控制之中,请保持镇静,听候下一步的指示,不要站立,不要接触行李,不要以任何原因离开你们的座位,请保持镇静,保持镇静。”

  在驾驶舱内,飞行员看见空中小姐走进来,兴奋地喊道:“嗨,收音机中刚刚说有个人朝教皇开枪……”接着他就看到了女乘务员身后的雅布里,他的嘴吃惊地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形,话语顿时凝固。活象一幅漫画,雅布里想,举起了他手中的手榴弹。可是驾驶员说的是:“……朝教皇开枪。”这意思是不是罗密欧打偏了?

  难道他的使命已经失败了吗?无论情形如何,雅布里都别无选择,他命令驾驶员改变航线,飞向沙哈本阿拉伯王国。

  在人山人海的圣彼得广场,罗密欧和他的人随人流漂到了广场的一角,他们背靠着石墙柱占据了一小块地方。安妮穿着修女服,衣服里夹着枪,径直站在罗密欧的前面。她的任务是保护他,给他充足的时间射击。其他人也都伪装起来,穿着神职衣饰,在罗密欧周围困成了一个圆圈,给他腾出一定的空间。他们还要等三个小时教皇才会出现。

  复活节早晨阳光普照,罗密欧背靠着墙闭上了眼睛,他脑子里重又闪现出演练过许多遍的每一个行动步骤。当教皇现身时,他就拍拍他左边那个人的肩膀,这个人只要一启动无线电信号装置就会引爆粘在广场另一边石墙上的小圣像,爆炸声响起的同时他掏枪射击,时间要相当吻合、这样枪声就会淹没在爆炸的回音中,然后他就扔掉自动步枪,由他的修士和修女们把他围在当中随着人群跑掉。那些小塑像中也藏着烟幕弹,圣彼得广场将被厚厚的烟尘所笼罩,人们将陷入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他周围也许会有人看到他的举动,对他构成威胁,但是涌动的人群会把他们挤在一边,如果有谁蠢到想追踪他的话,就会被枪打死。

  罗密欧从沉思中醒过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人山人海的广场变成了一个五彩缤纷的鲜花的海洋,白的、紫的、粉的、红的,他对他们的欢乐感到困惑不解,他们对耶稣复活的信仰和长生不死的希望是如此狂喜和陶醉,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衣服外边,触摸到了挂在身上的沉甸甸的自动步枪,他感到自己的双腿开始有点酸困发麻,他还得等几个小时后教是才会出现,这段时间真难捱。他又陷入了遐思。

  童年时期的一墓墓重又涌上心头。他小时候曾有一个神奇的牧师做过他的家庭教师,他从老师那儿听说,在教皇死后,总是会有一个红衣主教用一柄银糙轻轻敲打他的前额来证实他的死亡。

  现在还这样做吗?这一次银极一定会被溅得鲜血淋淋,不过这个银糙到底有多大?象玩具那么大小?还是又重又大象个铁锤一样?但是毫无疑问它一定会是文艺复兴时期遗留下来的一件艺术瑰宝,没准儿还镶满了珍珠宝石。不管怎样,教皇的脑袋上不会留下多少可以敲打的地方的。他的自动步枪里装的全是霰弹,他相信极端的手段,极端就是胜利,在运动场上艄场上,以及谋杀活动中都是如此。

  罗密欧百无聊赖地消磨着时间,他纳闷自己怎么没有一点亵渎圣灵的负罪感——无论如何,他毕竟是出生在这个基督教发源地之一的城市,每一条大街小巷都弥散着教廷的威力,而他自己从小就被培养要做一个现规矩矩的天主教徒。就在这会儿,他都可以看见教堂和其他建筑上的大圆顶子,象腾空在天上的大理石飞碟;他可以听到低沉的教堂的钟声,宽慰而又曷人;就在这个神圣的广场上,他还可以看到先哲圣人们的塑像,虔诚的信仰者们奉献给基督的无数春天里鲜花的馨香弥散在空气中,使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这些数不清的鲜花散发出的浓郁的香味使他想起了他的父母,他们常用化妆品的浓烈的香气遮盖住他们养尊处优的毛茸茸的身体上散发出的难闻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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