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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噢!”哈比希禁不住笑了,“我还以为这儿全是俄罗斯女郎呢。”

  “我是半个俄国人。我父亲是奥地利人,阿洛伊斯·胡伯,维也纳人,但我母亲是俄国人……哈尔科夫人。所以老板才雇我,除我以外所有的姑娘都是真正的俄罗斯女郎。”她停住了,哈比希则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您刚才见了我们老板……”

  “您看见了?”

  “站在酒台后面什么都看得见。您是头一回来我们酒吧?”

  “我认识鲁特金先生,他是文物商。”

  “对,他是。”

  “我要买他的一张圣像,18世纪的作品,诺夫哥罗德画派的,太美了,我们还在讨价还价。”

  “那您得有耐心。我们老板厉害得很。”茜茜收回空的啤酒杯,问道:“再来一杯吗?”

  “看您笑得多可爱……好吧!您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肯定有很多男人向您献殷勤。”

  “习惯了。”

  “您怎么回绝他们呢?”

  “我就说俄语:‘涅特’(不)!或者‘尼彻沃’(别)!这些大多数场合是有效的。您问这干吗?”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

  “您上过大学吧?”

  “您怎么看得出来?”

  “从您的谈吐可以看出来。”

  哈比希笑了,他看着她怎么灌生啤,舞台上还在继续表演,哈比希不再往那边瞧了,反正翻来覆去老一套,看多就腻味。茜茜拿着啤酒回来。

  她问:“要我给您叫个姑娘吗?”

  “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发她。”

  “可她们知道怎么打发您,俄罗斯女人的爱是有名的。”

  “爱?这儿提供的玩意儿叫爱吗?茜茜——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吧——您知道什么是爱吗?为了300马克就叉开双腿,先付钱,伙计!快点,完事就走人!这叫做爱?”

  “您说得对。”茜茜拢了拢头发说:“这儿是做买卖,您买的是鲜货。”

  “这话听起来让人伤心。我过去深深爱过一个女人,她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您说的是过去。”

  “我妻子死了,半年以前去世的。”

  “对不起。”她的眼光越过哈比希,开始发愣,“我可以想象您的心情。我也失去了一个我所爱的人。”她心里一阵抽搐,摇摇头说:“我干吗要跟您说这些?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时我还在维也纳。”她又把酒杯收回去,并问:“再来一杯?”

  “不要了,谢谢。现在我饿了。哪儿有好饭馆?”

  “去马克斯……不,还是去‘中国人’奥托那儿,拐个弯就是。您爱吃中国饭吗?”

  “有时候吃,我没有机会去试那些餐馆,我太太做的菜太好吃了。不过我听您的,去‘中国人’奥托那儿。”

  “然后您向我报告吃得好不好。”

  “您是说,我应该再来?茜茜,算您运气,我明天来找鲁特金先生,取我要的圣像。”

  他们的对话一来一去的,像打乒乓球。哈比希挺喜欢茜茜说话时的那种坦率,前几个月他在慕尼黑同那些“女士”打过交道,受到了锻炼。对于他走进的那个世界,他以前虽然有所耳闻,但他对出入那里的人是极端鄙视的。他一直以为,那些逛妓院的男人,有的是花大钱买虚假的爱,有的只是为了泄欲,有的在酒吧里泡上几个小时以弥补日常的无聊。在他这样一个典型的好公民看来,这些人是想掩盖自己某种程度的素质低下,然而,如今他也进入了这个世界,介入了这种放纵和抑郁的生活,他对人的看法彻底地变了。像茜茜这样的女人,在他眼里不再是个大树底下乘凉的人,而是一个辛辛苦苦为生存而搏斗的人。

  “您明天再来,我给您调一杯特种鸡尾酒。”茜茜一面说一面收啤酒的钱,“您喜欢浓的,还是淡的?”

  “来个不浓不淡的吧。”

  “来个‘香料岛’怎么样?”

  哈比希笑了:“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只知道鸡尾酒应该好喝。好了,我现在就上‘中国人’奥托那儿去。”

  那家中国餐馆是奥托·富尔曼开的,人们之所以叫他“中国人”奥托,是因为他生下来就长着一对斜吊眼。餐厅和厨房都很小,而那位中国厨师和他的下手居然能在布置上搞出许多花样,不能不说是奇迹。坐的是中国式的木雕椅子,头上是五颜六色的玻璃吊顶,上面画着几条张牙舞爪的龙。总而言之,欧洲人想象中的中国餐馆就该如此。一进大门摆着一个大鱼缸,里面养着热带鱼,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说明“中国人”奥托也向三合会交了保护费。

  餐馆的座位空着一半,哈比希在最靠里的房间里找了张能够对餐馆一览无余的桌子坐下,点了一道冬笋蘑菇烧猪肉,一杯红葡萄酒。奥托·富尔曼当即走了过来,他有这个习惯,每个客人他都要亲自欢迎,按他的说法是:好话说得越多,客人就吃得越满意。

  奥托说:“您选中我的小饭馆作为美餐一顿的地点,令我十分荣幸。我那不成材的厨师愿竭诚为您效劳。”

  欧洲人如果只是从电影或书籍中了解中国,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古代中国的礼节。不过这办法还真不错,“中国人”奥托的这番话总是给客人留下深刻印象。客人们受到奉承,感觉自己就像中国古代的大官一样。

  哈比希报以一笑,说:“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出人不意的东西。是茜茜介绍我来的。”

  “是泰加酒吧的那位?那是一朵神仙点化的荷花,只可闻其香,不可近其身。”

  奥托亲自为客人斟红葡萄酒,一面还说:“您真选对了,这是‘龙血酒’。”

  哈比希喝了一口,笑着看了奥托一眼说:“这是‘卡尔特湖’口味的,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产品……”

  “噢,您是品酒专家?”“中国人”奥托有点狼狈,“行家们很少来我这儿,对普通的客人我总是说,这酒产自济南的山区。”

  哈比希大声问道:“那儿有葡萄酒吗?”

  “谁知道。我有次看中国地图,发现济南这个地名挺不错,干吗济南就不能有葡萄酒?谁会查个明白?我的客人永远不会去济南,只要他们相信就行。”奥托向哈比希眨眨眼说:“我在地下室里还有好的勃艮第葡萄酒。”

  “恐怕是哪个西班牙小村子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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