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孔萨利克 > 迷情毒案 | 上页 下页
七九


  赖伯继续说:“我这儿有关于德国的黑手党统计数字,摘自联邦刑侦局的一份报告。从1991年以来,黑手党团伙通过犯罪活动,在德国造成了105亿马克的损失,获得了41亿马克的利润!联邦刑侦局说这是一种应认真对待的犯罪现象。说得好,这确实是一种严重的现象,可我们对此几乎是束手无策。我们再看一些数字:到今天为止,也就是接近年底的时候,我们根据787起案件对黑手党做了调查。结果表明,来自87个国家——请注意,87个国家——的7,922名作案嫌疑人犯下了52,181桩罪行。作案人有36.4%是德国人,14.6%是土耳其人,7.5%是前南斯拉夫人,5.7%是意大利人,5.7%是波兰人。还没有统计多少罪行是俄国和亚洲黑手党干的,因为我们还是两眼一抹黑。这方面几乎从未得到过信息,所有的人都吓得不敢说话,谁要是招供了,那么等待他的是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尽管如此,今年还是有128名弃暗投明的证人,警察给了他们新的身份和人身保护。只是由于他们的协助,我们才得以打开少数几扇门,要想派秘密侦察员打入亚洲人的圈子,那是几乎不可能的。除此以外,国际黑手党还给自己披上了难以看穿的伪装,越来越多的罪行是通过正常的商号干的,例如餐馆、公司、计算机营业部、房地产公司、廉价珠宝店、理发店,甚至面包房和蔬菜店,谁也弄不清。联邦情报局有关人士说:‘合法的商业结构为非法的生意提供了理想的基础。’女士们,先生们!我从你们的眼光里看到了你们的问题:那怎么办?多年以来我也问我自己:怎么办?用新闻媒体的话来说,警察是在打瞌睡。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警察老是背后挨人揍,我们警察成了国家的贱民,法律和规章捆住了我们的手脚,使我们无法采取强有力的打击措施。那些政治家害怕世界上又有人说:看哪,德国是个警察国家!这样,德国就成了有组织犯罪的乐园,我们在歹徒们的眼里成了笑料。”赖伯缓了一口气。“下面我再给你们举一些例子,这些例子会引起各位对德国司法工作的效率表示怀疑,大部分国民已经在怀疑了。”

  会议室里出现了骚动,州议员们发出喃喃的抗议,刑警官员们发出赞同的嘘声,警察总局局长对自己这位勇敢的探长频频点头,州刑侦局长满意地靠在椅子背上,好像在说:这人真是在玩命……好样的,伙计!就得这么指名道姓地说。明天报纸上一登,看波恩的那些老爷难受不难受。

  慕尼黑市的市长是所有在座人之中最了解民情的人,他不得不承认赖伯说得在理,尽管下面还要提到的某些事情可能对自己的党不利,例如电话监听,他的党就坚决反对,因为反对党就该提反对意见。

  赖伯继续说:“有一个问题本来应该对公众保密的,现在由联邦刑侦局在一份内部材料中披露出来了,那就是德国官员犯罪这一可悲的事实,德国官员犯罪越来越多,据联邦刑侦局统计,今年一共发生8,500起,比去年增加1,300起,犯罪行为包括:贪污、枉法、人身伤害、迫害无辜、持械抢劫——不久前一名抢劫加油站的人被认出来是名警察——尤其是破坏对黑手党罪行的侦缉。还有‘其他不法行为’计5,600起,比去年多一半,主要是逼供、伪证、腐化、泄露调查情况、阻挠惩处罪犯等。各位可能会说:这家伙在往自己脸上抹黑。不对!这些话非说不可,目的是要说明警察的处境,因为队伍内部的犯罪往往使我们的工作更加困难。回过头来说柏林吧,各位请别得意,一会儿我还要谈慕尼黑的情况。在柏林有过这样的事:‘罗马尼亚’调查组对罗马尼亚人团伙的巢穴——柏林市威丁区奥塔维大街上的一所房子——已经观察了好几个星期。5月11日,星期六,下午4点30分,刑警的一个特别行动队对该楼发起攻击,队员们装备有防弹背心、钢盔和冲锋枪,冲上二楼,扔出手榴弹。受到突然袭击的罪犯们无法拿起武器,但他们顽强抵抗,什么空手道、功夫、拳打脚踢都使上了。一名会空手道的彪形大汉好不容易被武力制服。整个过程历时20分钟,抓获16名团伙成员,是所谓‘近卫队’的队员,警方通知了法院值班的主管拘捕的法官。由于那个大汉不断挣扎,刑警队员信花了20分钟才把这些黑手党分子押送到了法院。特别行动队的人要法官下拘捕令。可是居然没有能下拘捕令的法官,因为那天是星期六,主管拘捕的法官不愿多等而准时下班了。结果是:没有拘捕令就不能抓人,不得不释放这些罗马尼亚犯人!特别行动队的一名队员评论说:‘我有时候想,司法部门不是在帮助我们,而是在阻碍我们。’这话说得多苦啊!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别把这件事看成是个别情况!德累斯顿的州法院曾审理过一起案子,一个家伙用棒球棍把两名无辜的行人打得半死,没有什么原因,就因为他喜欢打人。检察官要求判三年徒刑,单是这点就有点可笑。在辩护发言以后到了午休时间。法官肚子饿了,宣布:‘午间休息!’,自己就走了出去,要求派两名警察来看守这名被告,但是法院里找不出两名警察,以致在法官享用午餐时被告处于无人看守的状况,他便利用这机会不慌不忙地离开了法院,从而逃脱了估计要判三年的铁窗生涯。最后只好缺席审判:三年半徒刑,现在德累斯顿的警察正在缉拿此人。这段故事不是可以编人某本‘笑话大全’吗?”

  赖伯望了望沃特克,他的确笑了,而且笑得那么响,许多人都吃惊地看着他。警察总局局长直摇头,好像是说:这种事在我们这儿不可能发生!赖伯脸上露出微笑,心想:亲爱的局长先生,你等着,我还没有讲完呢。

  赖伯接着说:“还是柏林的事。这件案子其实应该归检察官办的。在柏林的州法院,上午11点。站在法官面前的是一名哆哆嗦嗦的年轻越南女子,被告罪名是行窃。法官不断问她后台老板是谁,因为人们知道这姑娘不过是奉命行窃而已,可是这越南女子不吭声,到最后才结结巴巴地说:‘请你们别逼我,外面有个杀手在等我。’法官当即下令封锁法院大楼,警察抓到一名越南男子,此人躲在一个角落里,裤腿里藏着一枝手枪。经过不断审讯,在法院保证对他进行保护之后,他招供了。根据他的口供,‘越南’调查组的特别侦缉员冲进一所住宅,破获了两个窝藏点,抓获了九名越南人,起获了武器、手枪和两支俄式冲锋枪。人们断定,他们就是用这些冲锋枪在柏林的一座高层建筑里处死六名越南人的。侦缉人员和检察官一致肯定:终于抓到了这个杀手团伙!经过好几小时的审讯,人们把凶杀嫌疑人带到主管拘捕的法官面前,可那是一名年轻的试用法官,他怀疑事情并非这些被捕者所为,对他来说证据还不充分!检察官、主要调查人和特别行动队队长试图说服他,简直是恳求他,再三地说:‘所有的人都跟5月10日的屠杀案有关!’可是怎么说也没用,试用法官称证据不足,拒绝对六名黑手党分子下拘捕令,只有三人因非法拥有武器而被拘留。警察不得不释放其余六名歹徒!由于主要调查人的抗议和检察院的投诉,三天以后另一名法官才下了拘捕令,可是歹徒们早已逃之夭夭。这就是说,柏林的侦缉人员又得从头干起,面对这样的司法状况,我得问:我们还要不要费那工夫去缉拿罪犯?如果我们不得不奉命释放杀人犯的话,警察岂不成了傀儡?这有多丢人!刚才说的事发生在5月,现在都12月底了,我还没听说那个偏要准时下班的法官和那名试用法官受到什么追究,蒙着眼睛的司法女神真是两眼一片漆黑!还是老百姓说得好,这叫做官官相护!”

  16

  赖伯说到这里便宣布休息。为了躲避过早的讨论,他去隔壁房间喝杯桔子汁。不一会儿沃特克就来找他,这是很自然的。

  沃特克夸奖他说:“你真有胆量,伙计!那些事我们很多人都知道,你这么一嚷嚷,对某些人来说等于踢他们的屁股,只是我不明白,你要达到什么目的。你这样做岂不是承认报纸上骂我们工作疲沓是有道理的吗?”

  赖伯说:“特奥,你再等等。歌剧一般都有一支序曲和三幕戏,我这才刚唱完序曲。”

  “你知道外面会场上怎么样了吗?州议员们已经在相互争吵,推卸政治责任了。波恩的人将把你列入黑名单。”

  “我不在乎。”赖伯看了看表,离继续报告还有10分钟,“我怕什么?我是终身制公务员。”

  “提前退休!”

  “33岁就退休?”

  “领工资不干事的人有的是。有的国务秘书因为部长看不顺眼,干了半年以后就回家养花去了。也许人家也要处分你……”

  “凭什么?”

  “泄密。你说的那些事情之中有一些是联邦情报局和联邦刑侦局的内部材料,这会坏事的。”

  “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处分我。休息完了,特奥,现在轮到谈慕尼黑了。”

  “会提到我吗?”

  “当然,特奥。”

  “作为凶杀案组的头儿?”

  “作为被政治家们忽略的警察的牺牲品。”赖伯笑着拍拍沃特克的肩膀:“特奥,半小时之后你头上就亮起殉道者的光环了!”

  赖伯回到讲台上,到会者重新坐下。赖伯用不着根据听众的脸色来猜测他们的心情,因为他知道反正有两派人,一派是他的警察同事,一派则是其他人……

  赖伯开始报告的第二部分:“我现在谈谈警察工作中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它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决定着犯罪率的高低,那就是政治家们对外国人犯罪的忌讳和青年犯罪的急剧增加。我领导的那个科主要就是管这事的,我的话是经验之谈。人人知道,各种各样的黑手党团伙正在向德国渗透,这是一个迄今为止无法解决的问题。我要强调,警察目前拥有的有效打击团伙犯罪的手段实在太少了!现在有罗马尼亚人、意大利人、波兰人、阿尔巴尼亚人、土耳其人、俄罗斯人、越南人的黑手党组织在德国活动,它们像合法的工业‘康采恩’一样几乎不受限制。虽然警察通过秘密侦察员、匿名举报、暗中监视和偶然巧合,不时地查获和逮捕了一些作案嫌疑人,可情况却像是摘掉一朵蘑菇,而千百朵蘑菇又在不知不觉地长起来,因为蘑菇是在地下生长的。单从以上不完全的列举中——我只是举了最主要的——就可以看出,他们毫无例外都是外国人团伙,对不起,我应该说‘非德国人’团伙才对,因为对我们的政治家来说,‘外国人’这个词儿是个犯忌的词儿,不管怎么样,60%的犯罪行为是有组织犯罪,而且是外国人干的!我们再来看看柏林。那儿的越南黑手党分为两派,广平帮和玉田帮,互相打得头破血流。他们的业务是走私香烟,团伙按地区划分,区长称为‘卡珀’。直接由越南的大老板领导。据我们了解,有100名‘卡珀’,分布在柏林各地,这些‘卡珀’又雇用成批成批的小贩,估计光是柏林就有上万名。每个‘卡珀’管大约三百名小贩,小贩们必须付‘摊位费’,每月不低于一千马克,谁要想洗手不干,截留赃款,或者投奔竞争对手,就会被杀掉。迄今在柏林已有59名越南人被处死。杀手冒充旅游者直接从越南坐飞机来,我们感到加强‘越南,调查组的力量势在必行。我们获得的第一个成果是:警察在5月中旬突袭了走私者的一个仓库,发现单是这个团伙从1993年到现在就向德国走私了4亿7千万支香烟,这意味着造成了1亿1千万马克的税收损失!不仅是波恩,所有联邦各州都在叫苦,说什么经费不够用,要号召厉行节约,提高税收……而另一方面,我们却让那些外国人黑手党团伙夺去了亿万马克,为什么?就是因为政治家们争吵不休,一再削弱警察对罪犯的打击力。”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