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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跟以往一样,旅馆交给你的信里什么都写着了。你这次住在‘卡尔王’旅馆,你到达的时候房费都已付好了。”

  “兄弟,我还得吃喝啊。”

  “一切都安排就绪,跟以往一样……难道你有什么不满意?要有你现在就说。”

  “噢,不,不,一切都安排得挺好。”宋华丁很谨慎,对一个陌生的委托人不能要求太多。俗话说得好:不可穿过浓雾,宁可等雾散去。

  宋问:“兄弟,我什么时候出发?”

  “星期一,你坐上午的飞机从华沙去法兰克福,再转慕尼黑,在那儿可以呆上三天来完成你的任务。在华沙机场的波航窗口取你的机票。你看,我们什么都给你办妥了。”

  “你们真够朋友。我会按你们的意思去办。”

  电话打完了。宋华丁清了清喉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地下室。他打开锁着的门(只有他一人有钥匙),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光秃秃的地下室,是一百多年以前用附近河里的鹅卵石砌成。当时是干什么用的,宋华丁也不知道。他的妻子玛利卡从未下过地下室,因为她怕蜘蛛和老鼠,宋华丁对她说过,那下面的老鼠有海狸那么大。

  地下室里有三根用铁螺丝固定在地上的桩子,每根桩子的顶上装着一颗木雕的人头,不是简单的脑袋瓜,而是有鼻子有眼睛,脖子有长有短,有细有粗,甚至还有假眼,玻璃做的,有蓝色、褐色、灰绿色的,在灯光照耀下几可乱真。

  宋华丁从一个雕花的木盒子里取出三根不同强度的细钢丝绳。他打量了一下第一颗人头的脖子,挑出一根钢丝绳,一手抓住一端,把它拽直了,然后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近人头。

  这会儿他站在了人头的后面,盯着它的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用钢丝绳套住脖子,掐进咽喉,往后使劲一勒,若是真的人头,那气管就切断了。

  宋华丁收回钢丝绳,对刚才的动作不大满意。太慢,太慢了。被杀的人还有时间喊叫甚至反抗。动作要快,才能没有声音,没有挣扎。

  宋华丁又走向第二颗人头,短而粗的脖子最难弄,关键是要找准下巴和咽喉之间那个点,用钢丝绳猛烈一勒,才能把喉头软骨勒断。他想,这还得练,不断地练。快而无声地杀人是一门艺术,艺术家要是不练功就没有出息。他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勒第二颗人头还是不够快。钢丝绳套在了下巴上,要是真人那就不得了。宋华丁一面咒骂,一面用钢丝绳抽打石头的墙面,然后选了一根细钢丝绳,走向第三颗人头。

  这次比较顺利,像这么细的脖子是少有的,是亚洲人的脖子,而不是欧洲人、波兰人或德国人的脖子。

  宋华丁练了有两个小时,他拿第二个短粗脖子的人头练,在这上面练好了,以后就不会有困难。

  星期一他去慕尼黑,他可以练到星期日,还有三天。

  宋华丁盯着那个人头,人头上的眼睛是蓝色的,他突然恨起这双眼睛来……这一次套脖子套得可准了,恰好套在喉头上。

  三个波兰人没有如约来到托斯卡纳酒吧。冯·格来欣白等了一小时,于是就打电话去旅馆问。旅馆的人告诉说,他们在一小时之前就坐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旅馆,没有留下什么消息。

  冯·格来欣继续等。萨尔瓦多裤腰上别着一把手枪,博罗也带着武器,他在大衣里面挂了一枝微型冲锋枪,枪体积很小却有很大的杀伤力,黑手党分子经常把它放在公文包或礼品盒里带来带去。冯·格来欣做好准备要进行一场激烈的交锋,尽管他并不相信波兰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

  但波兰人没有来。

  倒是有位小个子的、穿着讲究的客人来到了托斯卡纳酒吧。他在酒台边上要了一杯“蒙特哥海湾”鸡尾酒,默默地环顾四周。这位客人并不显眼,有一张亚洲人的脸。乌丽克为他服务时在猜,这是个日本人、中国人、越南人还是朝鲜人?对欧洲人来说他们长得都一样,只有亚洲人才分得出来。

  客人又喝了一杯鸡尾酒,看了看表,那是一块镶有钻石的豪华型瑞士表,然后招呼乌丽克过来,用流利的德语有礼貌地说:“我想见冯·格来欣先生。”

  乌丽克诧异地看着他,说:“我不知道冯·格来欣先生在不在。”

  “他在。”

  “那您知道得比我还多喽。”

  客人微笑说:“我总比别人知道得多。请您给通报一下。”

  “我不能。”

  “您能。”

  “您还是有所不知。”乌丽克火了,谁敢这么跟她说话,尽管彬彬有礼,那也得碰钉子。“您要见冯·格来欣先生,就得先找我们的经理布鲁内里先生。”

  “您说的是那个靠在柱子上的意大利人吗?这个人讨厌,我不愿跟我不喜欢的人说话。在我的家乡人们说:看见一张脸就如同打开一本书。”

  “你家乡是哪儿?是中国?”

  “越南,是个美丽的国家,人见人爱。那儿有很多美女,就像您这么漂亮……但有点不一样。我姓罗,要记住我的全名很难,您就叫我罗好了,这样简单点。”他再次冲着乌丽克笑,接着问道:“这下您能给我引见了吧?乌拉?”

  乌丽克一惊,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又没有来过这儿,这事有点不对头,快叫萨尔瓦多吧。但她没有马上就叫他,而是先问:“罗先生,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说过了,我什么都知道。”罗指了指酒吧后面的门说:“我还知道,冯·格来欣先生就坐在里边等候三位波兰客人。这该够了吧?这不等于是我给冯·格来欣先生的一张名片吗?”

  乌丽克还在犹豫。萨尔瓦多,快来呀……我有个不祥的预感。这个越南人找老板干吗?她突然回想起在电视和画报里看到过的场面:一座住宅里躺着两具尸体,后脖子中枪。警察说,这是处决,越南黑手党干的。两个团伙争夺柏林的市场,走私香烟,勒索保护费。冯·格来欣跟香烟有什么关系?至于保护费,他已经交给了意大利黑手党。难道现在越南人也要来收钱了?萨尔瓦多,真见鬼,别老靠着那根柱子,你倒是快来呀!

  罗不等乌丽克回答,就不慌不忙、神气十足地绕过酒吧走向冯·格来欣的办公室,一推门进去了。萨尔瓦多见此情景,急奔过来,拔出手枪,也冲进了办公室。正碰上罗开口说道:

  “您把这只西西里猴子给我撵走!”

  这是指萨尔瓦多,看来罗真的无所不知。冯·格来欣一时目瞪口呆,这是极少有的情况,因为要知道,他受惊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秒钟。

  “您要干什么?”冯·格来欣先是大喊,然后放轻声音但带威胁地问:“您是什么人?”

  “我姓罗,这对您说明不了什么。但要是我说我知道您在等候三位波兰客人,您就明白了。”

  冯·格来欣扬了扬眉毛,坐了下来,对萨尔瓦多点点头说:“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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