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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是你污辱了他的母亲,你这头猪猡!”乌丽克冲着萨尔瓦多喊道,“不许你再碰他,不然我杀了你!”

  萨尔瓦多瞪着她,好像她手里真的拿着一把刀或一把枪。他想,天哪,她干得出来!她怒目圆睁,嘴角抽搐,脸部肌肉紧张,犹如一头即将扑过来的猛兽。他又后退了两步,在一旁看着。乌丽克费力地把罗伯特扶起来,让他靠着墙,用餐巾为他擦血,搀着他,直到他能站稳。

  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对他说:“来,来,我送你回家。”

  罗伯特摇摇头:“我自己能走。”他接过乌丽克手里的餐巾,自己擦了擦脸,看着沾满了血的布,重复说,“我自己能走。”

  “你不行,我叫辆出租车。”

  “我的车停在不远的地方。”

  “你这样怎么能开车!”

  “我能!”罗伯特推开乌丽克扶着他的手,晃晃悠悠地走向出口处。萨尔瓦多目送着他,仍保持着犯了规的足球员的姿势。调音师亨利又放起了音乐,蒂娜·透纳的歌声响彻酒吧,两对男女又开始跳舞,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

  罗伯特吃力地走到衣帽间。博罗迎上去,对他直摇头。

  “我跟你说了,我警告过你,这下你吃亏了吧!真是个笨蛋!”

  博罗把门打开,让罗伯特出去,还在他背后喊:“我跟你说了,你再也别来,把乌拉忘了吧!”

  罗伯特在汽车里又坐了约半小时,这才感到有足够的力气开车回家。他原先想偷偷地溜进去,可是办不到。他父亲还在起居室里读杂志,里面有篇文章说,科尔总理总是对问题采取拖延术,坐着不动,直到问题不了了之。他母亲已经上床,在看一本关于三角恋爱的小说。对这种生活方式,她根本不能理解,她绝不会找一个比自己年轻的情夫,一想起跟一个“男孩儿”上床,她就会恶心。

  罗伯特没有办法,只好从父亲身边经过。

  胡伯特听见儿子进来,只抬了抬头,还想接着看那篇关于科尔的文章。这时他猛然看到儿子的衬衫上有一大块血迹。他跳了起来,这才发现儿子的脸受伤了。他首先想到的是出了车祸。

  “是车祸?损失大吗?怎么发生的?是你的责任吗?”

  “车子一点没事儿,爸。”罗伯特知道躲不过去了。

  “但你脸上全是血……”

  “我……遭袭击了,爸。”

  “袭击?”胡伯特盯着看儿子那张血迹模糊的脸,一面叫道,“上帝啊!你遭袭击了?怎么回事?在哪儿?谁干的?”他走到罗伯特身边,用手摸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内伤?我马上给海梅斯大夫去电话。袭击!我儿子罗伯特遭袭击了!就是因为我们的法律太宽松,到处都不安全,天黑了出去散步简直是冒险!我给海梅斯大夫去电话。”

  “是个外国人,亚洲人,正在撬我的车时被我发现了。但他比我更快、更壮,会功夫,打得我落花流水。”

  “我可怜的孩子!”胡伯特抱住儿子,亲吻他那带有血迹的额头,接着就发出了神圣的怒火。他用发抖的声音叫道,“就是这些外国人!我们还要忍耐多久?意大利黑手党,俄罗斯黑手党,罗马尼亚团伙,波兰盗匪,科索沃杀手……我们到底生活在哪个国家?50%以上的犯罪是外国人干的,而政府在干吗呢?无动于衷。警察呢,说自己无能为力。天哪!我们德国人究竟被置于何地?!”胡伯特喘着粗气,奔向电话,找到了家庭医生尤利乌斯·海梅斯大夫,大夫答应马上就来。接着他又打电话给慕尼黑刑警凶杀案科,对方声称,此事不归他们管,因为被袭击者还活着。但对方还是有礼貌地把电话转给了有组织犯罪案科,即第十三科,管毒品案、团伙犯罪、敲诈勒索和隐蔽侦察。接电话的人是探长彼得·赖伯。

  赖伯先耐心地听取了方寸已乱的胡伯特的报告,然后说:“请您和您的儿子罗伯特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好做个记录。”

  “谁来?我儿子受了重伤!”胡伯特对着话筒吼道。

  “他在医院里吗?”赖伯沉住气问。

  “不,他在我家里。”

  “他能走路吗?”

  “他的双腿还没有被打断!您有责任来这儿看看一位重伤者。我是巴伐利亚州政府的哈比希处长,您要知道……”

  “我们这就来。”赖伯挂上了电话。矛盾已经够多了,他不愿再添上一个又一个人之间的矛盾。即使没有什么事,伤了感情总不好。

  “这不是存心嘛!”胡伯特重重地扔下了话筒,“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一个普通老百姓!”

  半小时以后,刑警官员来到哈比希博士的家。这时海梅斯大夫已经来了,他给罗伯特做了检查,没有发现内伤,只是鼻梁骨裂,腰部、肩部和胸部有淤血,左脸肿胀,右额角有伤口。大夫给罗伯特的头部做了包扎,看起来挺严重的。赖伯探长进门时,罗伯特还穿着有血迹的衬衫,更是给人一个重伤者的印象。

  “你们可来了!”胡伯特咄咄逼人地说,“时间真够长的啦。”

  赖伯解释说:“我们遇上了堵车。”

  “堵车?警察也会遭到堵车?你们不会拉警笛吗?”

  “我们只在紧急出动时才拉警笛。”

  “哦,这么说,我儿子罗伯特被袭击就不是急案了?有点什么屁事,就光听见嗒嘀——嗒嘀的乱叫,而真有重伤者要求救援时……”

  赖伯对这些侮辱性的话只当没听见,何必找麻烦呢?别人总会说:那是一位过于激动的父亲在发脾气。

  赖伯问罗伯特:“您说说吧,什么地点,什么时间?”

  “大约是22点30分,在霍尔茨维森大街。”

  “在新佩拉赫区?”

  “是的。我朋友住在君士坦丁街,我请他辅导数学。在他住的那条街上我没找到停车处。当我从朋友家里出来后,打老远我就看见有人在动我的车,我跑过去,嘴里叫:‘干什么的?’我想抓住他……是的,以后就只记得我脸上被打了一下,我就倒下了。当我爬起来时,那家伙早跑掉了。是正宗的功夫……”

  “功夫?”赖伯觉察到有点不对劲。

  “那人是个亚洲人……”

  “您肯定吗?”

  “当然,我抓住了他的短风衣,看清了他的脸。”

  “是中国人,朝鲜人,还是越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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