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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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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来到特鲁希约先生的屋前。那儿有个花园,长着香蕉和橙子,屋子周围有阳台,阳台的柱子细长、洁白。楼梯口有只红白色虎纹猫在晒太阳,出租车刹车停下,它懒洋洋地抬起头。司机转身朝拉特诺夫和丽云伸出手臂。 “这儿!”除了“好啤酒”外这是他唯一能说的德文词。接着他用西班牙语说,“你们到了。” 丽云一阵犹豫后下了车。她感到拉特诺夫搂她腰时一惊。 “我们到了!”她听见他说,“这是我们的房子……” 她抬头环视了好一阵子。赭黄色墙,红屋顶,窗前绿色的护窗板,阳台,房屋四周是花坛,宛如一幅镶在镜框里的画,一切都沐浴在阳光中,欢快、生气勃勃。台阶是火山石的,还有棕榈、蕨类植物、仙人掌和那只虎纹猫,头顶上是广阔的蓝天,脚下是城市里的楼房和泛着微波的海。特纳里夫岛的海滨在酷热的烟雾中犹如一条模模糊糊的带子。 “你喜欢这儿吗?”拉特诺夫问,他已被这儿的旖旎风光吸引住了。“娘娘,这是我们的终点站……” “这像个梦,陛下。”她突然把脸靠着他的胸脯。“我永不离开这儿。我们找到了我们的小天地。” 这是两年前的事。 弗雷修斯博士和杨春丽女士学了西班牙语。她比他学得快而且好。这再次表明,亚洲人是真正的语言天才,善于理解各种语言。拉特诺夫功夫下得不小,像在学校里那样背语法和句子,丽云却能脱口而出,说个没完,又轻松又从容。她初说西班牙语时,才不理会那些语言规则。在村子里,在酒馆里,在商人那儿,或者在农民那儿,谁都能听懂她所说的话,他们还含笑望着她说:“这位太太真好。” 丽云忙于采购、烧饭和整理那个漂亮的花园,拉特诺夫继续写他的第一部小说。他至今只写过学术论文和出色的游记。写小说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他感到很棘手。才写了几小时,他就躺在阳台上歇歇,或在花园里帮丽云忙这忙那。丽云说:“算了吧,陛下……你何必把自己累垮!”他有时乘车去阿古洛镇,躲在码头酒店的阳伞下画速写,在本子上画人、脸和各种情景。他画起画来了,这倒是最新消息。丽云对他的新爱好看在眼里,一声不吭。只有一次,她手里拿着他的一张速写问:“这画的是什么?” “一个老渔夫。”他回答说。 “哎啊,是吗?”她把画还给他。“我还以为是头死羊呢。” 他足足有两天没说话,觉得受了侮辱。直到第二天夜里他才有和解的表示。 一年后,丽云生了个孩子,一个女孩。他们叫她颖·蕾吉娜。特鲁希约先生很高兴,因为她生在这楼里,他说服拉特诺夫,让他当她的教父。“这是传统!”他抱住拉特诺夫大喊。“住过这楼的人也该拥有这楼里的孩子!您现在明白吗,弗雷修斯先生,我为什么不愿卖这楼?” 一天傍晚,丽云和拉特诺夫坐在阳台上眺望闪着金红色微光的海和泛红的晚霞。颖·蕾吉娜在婴儿室内早已入睡。她是个很乖的小女孩,睡得很多,难得哭闹。“她这点像你。”拉特诺夫说。丽云却大声说:“这‘高鼻子’像你。怪可怕的。” “有件事我们得谈谈,丽云。”拉特诺夫说。 “谈正经事?从你的语气里听起来不像……”她疑惑不解地望着他。“什么事?是令人不快的事?” “这关系到我们,娘娘……” “我们?那不会是什么坏事。我们很幸福。” “我们开始了新的生活,我们有一幢房子,有一个孩子。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该结婚?” 她望着落日默不作声。“有时我也想过。”踌躇片刻后她说。 “我想,我们结婚吧,我一直有这个打算——但是看来不可能了。” 她猛然转过身来。“为什么?你不再爱我了?” “丽云,你怎么会提这个问题?”他抓住她的手,感到她在颤抖。“我们本可以用我拉特诺夫的名字结婚……但这名字已不复存在。王丽云这名字也没了,你现在叫杨春丽,我们得用弗雷修斯博士和杨女士的名字结婚,但我俩都没有出生证明。没有这些证明就没有人会给我们主持婚礼,我们什么也不是。丽云……既没有拉特诺夫,也没有王丽云。就官方而言,我俩都不存在。” “我们永远不能结婚?” “是的,只要我不恢复拉特诺夫这一名字,就无法结婚。也许以后会有可能……” “我们这不成了鬼怪?” “差不离……” “鬼怪也会相爱,形影不离,永远在一起。谁要是不信,我们倒要给他看看!纸上盖个印就这么重要?” 他俩闲谈的老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从此再也没人提起。他俩拥有的那个小天地无需什么官方证明。再说,又有谁会问起?他们在阿古洛镇就是弗雷修斯夫妇,谁都不会忘记,是镇长给这位太太围上绣花宽腰带的。 颖·蕾吉娜满八个月那天,镇长给“葡萄酒之家”打来电话。 “有个男人乘船来我这儿,”他说。“一个德国人,他打听您的情况,现在正在去您住处的途中。我觉得有责任把这件事告诉您。” “多谢您的好意。谢谢。” 拉特诺夫挂上电话,走出屋子,进了花园。丽云和颖·蕾吉娜坐在宽大的绿树荫下玩耍。小女儿高兴得直叫。她可爱之极,长得甜美,就像母亲,有一对大杏仁眼,鼻子和下巴像拉特诺夫,面颊骨像丽云,不怎么突出。 “我们有来客,娘娘!”拉特诺夫大声说。“从德国来的!” “我的上帝!”丽云把孩子紧搂在胸口。“没人知道我们在哪儿!他是谁?从哪儿来的?我怕。” “我也感到纳闷。我们马上就会清楚。你同颖呆在花园里!别让人见到你!躲起来!” “要是他杀你呢?” “我手里拿把枪,只在门缝里同他说话。”拉特诺夫快步进屋把门拴好。丽云带着颖躲进芭蕉丛中。 五分钟后,一辆出租汽车在台阶旁停下。一个穿浅灰色夏装的中年男子上了台阶朝楼房走来。他头戴草帽,看上去挺像个旅游者。 这名男子按门铃时,拉特诺夫打开枪的保险。 “是我!”拉特诺夫对着厚实的松木门喊道,“您有什么事?” “拉特诺夫先生……” “这儿住的不是什么拉特诺夫!我是弗雷修斯博士!” “我知道,请原谅,我用了您以前的名字。我们那儿当然还用您以前的名字。” “‘我们那儿’是什么意思?” “我从慕尼黑来,是13处的刑警警司维利·亨舍。” 拉特诺夫望着门发呆。刑警,13处。他早就不想再听到这些。现在怎么办?一位官员从慕尼黑飞抵特纳里夫岛,再搭船过海来戈梅拉岛,肯定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彼得·普鲁布斯特为什么派他的人上这儿来?在事过两年后的现在? “您能证明您的身份吗?请您后退两步,出示您的证件!”拉特诺夫对着门喊道。 维利·亨舍往后退去,从袋中掏出证件。拉特诺夫通过门旁的窗孔看了一下。真的是德国警方的证件。他手握枪,把门打开。这个自称亨舍的男子看来清楚他们的情况。 亨舍进屋,指着拉特诺夫手中的枪微微一笑。“不必这样,真的是我。我的上司、高级专员普鲁布斯特让我向您问好。” “谢谢。您是为此专程来戈梅拉岛的?” “当然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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