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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我们无所不在。”闵驹指着一个蓝旗说,它插在铁路总站附近的一栋建筑物上。“这里有我们的主要敌人:刑事高级专员彼得·普罗布斯特,他的同仁称他为PP①,这个缩写本来的意思是警察局长②。PP是13处——犯罪侦缉处的处长。这是个非常聪明而勤奋的人。一段时间以来他企图将侦探秘密打入我们内部,可是他失败了,我们揭发了两个叛徒,将他们处死了。我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办,但是我知道他将要干什么。也就是说你要记住,13处是最危险的敌人。仅次于它的是俄国黑手党,后者越来越拼命地挤向德国市场,闯进我们的买卖中,早晚会导致一场公开的斗争。我们将取得斗争的胜利,可双方要死好多人。PP也等待着这场斗争,因帮派战争会造成减员,可是他错了。我们有足够的新生力量。成千上万的人秘密来到欧洲,也来到慕尼黑。我们专门建立了一个联络点,以便像照料亲属一样照料他们和给他们介绍工作。在这里我们有足够的人可以将每个空位都填满。”

  ①彼得·普罗布斯特(Peter Probst)姓名的两个开头的字母。

  ②指这两个字母本是警察局长(Polizeiprasident)的缩写。

  “我认为,俄国人也会这样做。”

  “是的。他们通过波兰、匈牙利和捷克进行渗透。德国东部新边界就像瑞士乳酪一样布满窟窿。”闵驹又指着这个蓝旗,即指着13处说。“你仔细看:光在PP附近就开了五家饭店。从营业额看,他们属于最高的等级。作为钦差出现在他们那里,这简直要有勇气。可是他们都交保护费,只有一个人除外。在这里!”闵驹指着一个红旗。“黄鳗鱼饭馆的老板周永义先生,他拒绝继续在我们的保护下生活。就此而言,这是黄鳗鱼饭馆对我们的一种冒犯。你们欧洲人认为黄色是皇帝的颜色,是权力和荣誉的象征。黄帝——黄河流域五个著名皇帝中的第一个皇帝将黄色奉为光荣的颜色。可是今天一切都不同了。黄鳗鱼不是非常体面的名字,因为我们称同性恋者为黄鳗鱼。周永义是慕尼黑区域众所周知的色情狂。如果你已熟悉工作,我就派宁林去找他。”

  “那他会把周怎样?”拉特诺夫问道。他顿时又感到内心恐怖。“将他的‘耳朵割掉’吗?”

  “还不。”闵驹满意地看着拉特诺夫。“你快点学,白鬈发。不。宁林将首先割下他的生殖器。这对周永义比死都厉害。于是他就会认真交保护费。”他冷冷地哈哈一笑。“我们可不是残酷不仁。”

  闵驹灭绝人性的幽默令拉特诺夫的心突然凝固了。拉特诺夫心想,这个人他心里想什么呢?他不会有良知,他很少有顾虑,在他的话中没有出现道德两个字,要人的命就像关电灯开关一样。然而他却为自己是三合会会员而骄傲。他像所有其他人一样。他们有老婆孩子,他们是爱妻子的丈夫和全心全意照料子女的父亲;他们为墨西哥地震蒙难者捐款;他们穿着黑西装坐在歌剧院,倾心于“罗恩格林”①;他们出席萨尔茨堡的节日文艺会演;他们彬彬有礼,到处受人欢迎。他们在许多舞会上跳舞,在特格尔恩湖畔打高尔夫球,在巴巴多斯疗养——完全像绅士一样;人们乐意跟他们握手,因为谁也看不见他们手上沾满鲜血。甚至一些部长也喜欢跟他们聊天,谈论中国与德国在经济和文化领域的新的合作。可是他们却在干秘密的勾当,这样兄弟会就在扩大、再扩大,一下子遍及全世界。

  ①瓦格纳的歌剧《天鹅骑士》的男主角。

  拉特诺夫眯起眼睛,以便将这种幻影驱逐掉。闵驹以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白鬈发?”他问道。

  “想我的钦差生活……”

  “你害怕?”

  “不,我悲哀。”

  “为什么?”

  “我已经将拉特诺夫博士埋葬了。难道不许我悲哀吗?”

  “这不对。你仍然是拉特诺夫博士——做钦差只是副业。”

  “一种光荣的差事!”拉特诺夫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真感到要闷死。“这也付报酬吗?”

  “你每晚都可免费用餐。你算算,这要给你省多少钱。换算成钞票,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你的同仁从我们这儿得不到这么多。”

  “那为什么选中我?我,一个德国人?”

  “这我可以向你说清楚。你对这还不理解吗?”

  “我是最引人注目的钦差,因为我不是亚洲人。这我很理解!”他又深深吸了口气。“什么时候我将像爱新·宁林一样被培养成杀手?”

  “这我不考虑。你不适合担负这种工作。你缺乏使14K名扬天下的残酷无情。你是个软心肠的人,只适合于干机械性的工作。收取保护费就属于这一类。宁林则完全不同:对他来讲,‘修剪耳朵’也只算机械的事。人是一部能听人调遣的机器——宁林就是这样。”闵驹看他的表。“时间很晚了。你又要到弗赖堡博士那里去吗?”

  拉特诺夫吓得头猛地一伸。他的心跳停止了一秒钟。“这……这您也知道?”

  “在你宣誓成为我们真正的兄弟前,我们当然要监视你。”闵驹讥讽地笑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是知道的,白鬈发:我们无所不在!”

  上过这第一次课后,拉特诺夫没有立即开车回格林瓦尔德,而是纵横交错地在慕尼黑穿行。从施瓦槟到拉默尔多夫,从莱姆到高廷,从新佩尔拉赫到森林公墓。他想从后视镜里看看是否有三合会的车跟着他。可是他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之处,只看到夜晚通常的来往车辆。在他来回乱开时,视野范围内没有车经常跟踪他。然而,尽管他没有看到跟踪车,他料到,甚至也知道有人在监视他。你在那里,兄弟——我们在你背后。我们有“保护”你的任务。

  拉特诺夫认为把监视者看清楚的最后的可能性是在到达格林瓦尔德时。他没有开进车库,而是将宝马车停在街道的人行道旁边,自己躲藏在花园的一簇大杜鹃花后。他弓着身子等待他的跟踪者。

  可是几个三合会兄弟使他失望了。没有车缓慢从他别墅旁驶过。这时候格林瓦尔德空无一人。居民都重视安静。拉特诺夫在他躲藏的地方大约停留了十分钟,一直到他确信没有人跟踪他为止。他让车停在外面,自己步行了短短一段路到大门口。

  在那儿他们给了他迎头一击。大门上用透明胶带固定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打字机打着简短的话:

  穿城逃避,要看看我们是否

  跟着你,这是不对的。

  我们的确是为了你的利益,

  要保护你。

  为什么要怀疑?

  注意:我们无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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