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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那我祝您过一个安逸的夜晚,明晨飞港平安顺利。”屠克伟向拉特诺夫伸出手,他没握。屠克伟对这失礼不大在乎,但还是作了报复。“当然,丽云不会去机场——我希望您能理解。这只是个小小的姿态,表明我们说实话,这样做是为了我们能确认,您没把任何消息传出去。先生……”屠克伟朝拉特诺夫微微欠身。“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屠克伟离开俄国餐厅。拉特诺夫眯起眼望着他远去。我该怎么办?我在他手中,完全受他支配。只要我说漏一个字,他就会砍去丽云的手指。我给警方挂电话,14K会把丽云杀了。

  这一切难道就只是因为一罐咖啡和一罐奶粉?

  我的上帝,我疯了还是怎么的?我是不是做了个梦?

  他像醉了似的摇晃着进了大厅,乘电梯上楼,进房后躺到床上。

  丽云的生命操在我手中,他突然产生了这一想法。由于我,她会被害!我的爱能把她毁灭……

  这是可怕的一夜。拉特诺夫在寻找出路,但没能找到。无论怎样计划,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他们会对丽云采取报复。那我就把咖啡粉和奶粉带往慕尼黑吧。我倒想知道,这三合会还要我干什么。

  早晨7点,拉特诺夫站在饭店大厅里。

  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朝拉特诺夫走来,用英语问道:“是拉特诺夫先生吗?由我送您去机场。请跟我来。”

  “这么说,我得跟您去。我的行李在那儿呢。”

  “马上会装上车的。”

  饭店门前停着一辆深红色的尼桑车。拉特诺夫上车时看见行李被人装进车后的行李箱里。他又朝饭店望了一眼,苦涩地笑笑。

  凌晨,机场热闹非凡。许多人簇拥在服务窗口、机场大厅里和过道上。拉特诺夫出示护照和机票后进入宽敞明亮的候机室。

  他们现在会对丽云怎样?想到这,他透不过气来。她说去饭店接我,但如屠克伟说的,她没来。他们怎样不让她来的?屠克伟,要是你碰她一根毫毛,我就喊警察逮你。但他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三合会的魔爪已把她牢牢抓住。

  还要候机半小时。

  他走进小店,买了罐可乐,喝罢又回原座。扩音器终于响了起来:去香港的乘客进四号入口处,航班准点。窗外,他见自己的那几件经检查的行李正被运上飞机。他一眼就认出:两只大铝箱,上面有几处坑坑洼洼的。

  拉特诺夫站到登机的乘客的队伍中,被簇拥着慢慢朝前移动……

  丽云跟一个女同事合住一小问。6点半,她上街。预订的出租车已在等候。司机友好地朝她咧嘴笑笑。

  “你是旅行社的?”他边开车边问。

  “是的,先去金龙饭店,然后去机场。”

  丽云点点头上车。她把双手放在怀里。这是最后一次乘车去他那儿……最后一次见他。握握手,他就远去。我为什么不能拥抱他,吻他?为什么摆脱不了传统的束缚?跟他吻别就不道德吗?

  她想着想着,也就没注意车往哪儿开。十分钟后,她望望窗外,怎么饭店还没到。她探身朝前,想拍拍司机的肩,但她只能用手指捅捅,因为乘客和司机间装了安全栅栏,出租车都是这样。

  “去‘金龙’不走这条路。”她大喊。

  司机不答理。

  “你往哪儿开,你这个笨蛋?”

  沉默,只听见发动机的隆隆声。车开得更快。

  “停下!”丽云嚷起来,并用拳头敲打栅栏。“马上停车!你不认识路吗?你是从哪儿来的?”

  司机还是不答理。

  丽云望着手表十分沮丧。他赶不上这班班机了。下一航班下午起飞,途经香港飞法兰克福。

  “请你往回开!”她边吼边捶栅栏。“你再不停下,我就跳车了。”

  这是不可能的。她使劲猛摇门把手,发现门已锁上。她突然感到一种无名的恐惧。这辆出租车是哪儿来的?司机想干什么?他往哪儿赶?她转动手柄,想把窗玻璃往下摇,但摇不动。这样她连呼救也不成。再说,这么早路上车辆稀少,迎面偶尔开来几辆载重车,也是一驶而过。

  一小时后,他突然把车停在一片开阔的田野上,下车打开门,把丽云拽到车外,一脚将她蹬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就这样了,”司机说,“祝你今天愉快。”

  他把车调头,往回驶去。

  十分钟后,有辆载重车朝丽云开来。她大嚷着朝车奔去,司机把车停下,探身窗外。

  “我去机场!”她喊道。“带我去那儿,请带我去。我给200元!”

  “上车。”司机扶她进驾驶室,加大油门。“钱呢?”

  “这儿!”她把一叠折皱的钞票捧给他。“你不能快点吗?”

  “那得付上一车的钱。再快车就得散架啦!”

  车没散架。到机场时,丽云见飞往香港的班机已经升空。她停在机场前的广场上,望着它发呆,没察觉那辆载重车已开走,她泪水滚滚,高举双手,朝飞机频频挥手,嘴唇在默默说话,但没有人能懂。

  再见……别忘记我……再见……我爱你。我爱你……回来吧……我去你那儿……开始新生活……别忘记我……我心里装着你……上帝保佑你……

  飞机在蓝天消失,她掠了掠额上汗淋淋的头发,转身朝站在入口处附近的警察走去,眼角里泪水还在熠熠闪光。

  “请您帮帮我,警察同志,有人把我从汽车里摔了出来,是一辆挂K市牌号的棕色尼桑车,一辆载重汽车把我带了回来,真的。请您带我去警长那儿。我要报警!”

  警察朝丽云望了望,于是带她去值班室。

  拉特诺夫在机舱里往后仰坐。这时他想起丽云昨晚送的那件礼物,在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还没打开。他撕开彩色的薄纸,看见一块折叠的蜡染花布。

  拉特诺夫把布摊开举起,布染成深蓝色,上面绘有一个苗条纤柔的姑娘,身穿白色衣服,在草地上翩翩起舞,周围有三只鸽子。

  “太美了!”送饮料来的空中小姐说。“这块漂亮的布您在哪儿买的?”

  “这是一件礼品,一个姑娘送的礼品。她有迷人的魅力,就像这起舞的姑娘。”

  “您一定很爱她。”

  拉特诺夫把布摊在膝上,闭上双眼。他仿佛感到丽云就在身旁。他让这个起舞的姑娘躺在自己的膝上,直到他飞抵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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