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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我即使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凯文两眼凝视着火炉说道。炭火的光辉反射在他那厚厚的眼镜片上,使他那看不见眼睛的面孔显得阴森可怕。

  “说说看。”斯蒂夫怂恿地说。

  戴维瞟了安吉拉一眼,想看看她在这个气氛压抑的夜晚有什么反应。他发现今晚的经历比8月份在湖边的那次更令人心烦。那些粗俗的笑话和淫荡的轶闻他尚能对付,但对待敌视和沮丧的气氛他却感到无能为力,尤其是这种情绪被公开表达出来之时。

  “我又听到了一点有关波特兰医生的情况,”凯文说道,眼睛仍没有离开火炉,“但你们这些人肯定不会相信的。这从你们在听到我说他可能不是自杀时的反应,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快说吧,凯文,”特伦特催促道,“不要再做什么推理了。告诉我们你听到了什么。”

  “有一次我同迈克尔·考德威尔一起吃午饭,”凯文说,“他想要我参加他那些多如牛毛的什么委员会。他对我说,医院委员会主席哈罗德·特雷纳在波特兰死去的头一天曾同他有过一次奇怪的谈话,而且特雷纳把谈话内容告诉了查尔斯·凯利。”

  “扬森,说清楚一点。”特伦特说。

  “波特兰说医院有问题。”

  特伦特惊得目瞪口呆。“医院有问题?我感到震惊,大惊人了。”特伦特摇着头。“老兄,医院的问题多得很。如果说这就是问题的原因,我可实在不敢恭维。”

  “还有呢,”凯文说,“波特兰告诉特雷纳说,病人的死他没有责任。”

  特伦特看着斯蒂夫。“我在这儿是不是漏掉了点什么?”

  “波特兰在提出这些问题时是指某个病人吗?”斯蒂夫问道。

  “显然如此,”凯文说,“但对特伦特这样的外科医生来说,这太微妙了一点,他是不会意识到的。我很清楚的一点是,波特兰认为某种奇怪的事情正发生在他的一个病人身上。我觉得他应该对此保持沉默。如果是那样,他今天也许仍活在我们中间呢。”

  “听起来波特兰好像患了妄想症一样,”特伦特说,“他当时已经很消沉了。我可不信这个,你在故弄玄虚。另外,波特兰的病人究竟死于什么原因?”

  “肺炎和内毒素,”斯蒂夫说,“死亡会诊时是这样说的。”

  “对了,”特伦特说,“如果尸体的血流中有许多革兰氏阴性细菌在活动,这种死亡并没有多少神秘的地方。对不起,凯文,你还没有说服我。”

  凯文突然站起来。“我何必给你们讲这些?”他挥了挥手说,“你们像蝙蝠一样,都是瞎子。可你们知道吗?我可不那么愚蠢。”

  他从盖尔身上迈过去。盖尔正趴在火炉前面的地板上。凯文蹬蹬跑上一半楼梯,朝他和南茜占用的卧室走去。他砰的将门关上,壁炉架上的小摆设被震得哗哗作响。

  大家都凝视着炉火,没有一个人讲话。雨点像谷粒一样打在天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最后,南茜站起身,说她也要回屋睡觉了。

  “很对不起凯文,”特伦特说,“我并没想惹他生气。”

  “不是你的错,”南茜说,“他一向脾气很倔。有件事他没告诉你们,不久前他也死了一个病人。对一个眼科医生来说,这种事不常发生。”

  第二天,大家醒来时,起了大风,外面雾很浓,而且寒风中夹着细雨。安吉拉看了看窗外,赶快叫醒戴维。戴维以为出了什么事,从床上跳了起来,用惺忪的睡眼朝外望去。他看见了汽车,也看见了雨。

  “你要我看什么?”他睡意未消地问道。

  “那些树木,”安吉拉说,“树叶全落光了,只剩下树枝了;葱茏的树叶一夜便消失不见了!”

  “一定是被风刮掉的,”戴维说,“昨夜一直是风雨交加,窗户被吹打得哗哗作响。”他回到床上,又钻进了被窝。

  安吉拉继续留在窗边,呆呆地凝望着那骷髅一般的树枝。“树木都像死了一样,”她说,“我真难想象会是这样,像魔术一样,树叶一下都不见了。这又增加了我的预感,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是昨晚谈话给你留下的抑郁症,”戴维说,“不要大惊小怪的,时间还早,快回床再睡一会儿吧。”

  另一件令人感到震惊的事情是气温。到了上午9点钟,温度仍只有华氏30几度。冬天马上就要来临了。

  阴郁的天气没有改善成人们的情绪,尽管他们已从昨夜入眠时的抑郁气氛中解脱出来。孩子们开始还很高兴,但后来也受到了父母沉闷心情的影响。戴维和安吉拉驱车回家时,心情稍为好了一些。他们驶下山时,戴维请安吉拉以后一定提醒他再不要同凯文一起打网球了。

  “你们这些男人打球时也会像孩子一样。”安吉拉说道。

  “嗨!”戴维不高兴地说,“我可不是问题所在。问题在他身上,他太争强好胜了。我甚至根本不想打球的。”

  “别发火!”安吉拉说。

  “我不愿听你说我有什么错。”戴维说。

  “我并没有说是你的错,”安吉拉说,“我只是一般评论男人们以及他们的运动。”

  “好吧,对不起,”戴维说,“我想我有点不舒服。同这些怪人在一起简直使人发疯。这可不是一个愉快的周末。”

  “这是一群怪人,”安吉拉说,“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内心却不然。但这次至少没有讲什么下流故事,也没有像湖边那次跑到外面去胡闹。相反,他们都大谈起波特兰的悲剧来。这件事让凯文好像着了魔一样。”

  “凯文很古怪,”戴维说,“我一直对你这样说。我讨厌提起波特兰自杀的事。对我的办公室来说,这是一个磨难。他们每次提起这事,我就自然想到我办公桌背后的墙壁上溅满鲜血和脑浆的情景。”

  “戴维,”安吉拉厉声说,“请别说了!即使你不关心我的感觉,你也要考虑一下尼琪吧。”

  戴维从反光镜中看了一眼尼琪,她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

  “你没事吧,尼琪?”戴维问道。

  “我的喉咙痛,”尼琪说,“我觉得难受。”

  “哦,不!”安吉拉惊慌地说。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同时伸出手,用手背摸了摸尼琪的前额。

  “你还坚持参加这种愚蠢的旅行!”安吉拉埋怨说。

  戴维原想替自己辩护,但很快改变了主意。他不想再引发一场争论,他已经够烦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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