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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当然了,”廉姆回答。“我也正准备问你同样的问题呢。”

  杰克和廉姆跟纽顿的警察道别。警察们各自开车离去,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尽管天黑得很慢,但已经完全黑透了。整条街上唯一的亮光是博曼家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和一盏孤零零的街灯,照着警察们离去的方向。天边挂着一弯新月,像一把狭长的波斯弯刀。月光透过浓密的树荫,洒在街道上。

  “到我的车里坐坐?”他们走到了廉姆那辆最普通不过的福特车前。

  “其实我觉得外面很好的,”杰克说。天渐渐凉下来了,温度适宜,让人觉得精神振奋。

  于是两人靠在车厢上,杰克说了他和托尼·法萨诺之间的恩怨,托尼如何威胁他,以及和托尼的手下佛朗哥的两次冲突。廉姆专心地听着。

  “我了解托尼·法萨诺。”廉姆说。“他什么案子都接,包括个人伤害案,现在又开始接治疗失当案。他甚至还接过一些刑事案,为几个刚出道的小混混辩护。我就是通过这些刑事案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的。说老实话,他比看上去聪明得多。”

  “我也有这个感觉。”

  “你觉得他跟这起恶劣的恐吓案有关吗?在他接触的人里,确实能找到干这种事的。”

  “你说的有道理。他也确实威胁过我。不过他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觉得这样上门恐吓孩子太愚蠢,太容易暴露了吗?”

  “你有其他怀疑对象吗?”

  “没有,”杰克说。他有点想说说那个医师合谋陷害克雷格的观点。不过他自己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法萨诺这条线我会查的,”廉姆说。“他的办公室在北区,是我们的辖区。不过目前没有证据,我们也做不了什么,至少短期内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知道,”杰克说。“你今晚能抽时间亲自上门来处理这件事,我很感激。当时我担心博曼家不愿意报警。”

  “我随时愿意为老朋友路·索丹诺效劳。我感觉你和他的关系蛮铁的。”

  杰克点点头,心里暗自好笑。他之所以会认识路,是因为当初他俩都在追劳丽。路的人品很好,他觉得自己追到劳丽的可能性不大,就很大度地全力支持杰克。这种支持对杰克来说至关重要。杰克有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因此他追劳丽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还有最后一件事,”廉姆说着打开车门,在前座的旅行包里翻了一会儿,转过身来递给杰克一把〇点三八口径史密夫威逊短管左轮手枪。“你跟路的关系确实很铁吧?我一般是不随便给人弄枪的。”

  杰克仔细打量着手里的左轮手枪。枪反射着博曼家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在黑夜里闪着动人的光。

  “你最好是有百分之一百一十的理由再用这把枪,”廉姆说。“而且我希望你最好别用。”

  “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用,”杰克说。“现在孩子们也不在这儿了,也许我真的用不上。”他把枪递给廉姆。

  廉姆伸出手来,掌心向外。“还是你留着吧。你已经被袭击过几次了。这个叫佛朗哥的家伙好像来者不善。你记得还给我就行了。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具体时间还没定。这样我就更不应该拿这把枪了。”

  “拿着!”廉姆很坚决。他递给杰克一张名片,然后绕到车的另一边,打开驾驶室的门。“我们可以在你走之前再见一面。你也可以把枪用袋子装好,写上我的名字,放在警察总署。别到处宣扬!”

  “我会当心的,”杰克说。然后又加了一句玩笑话,“这是我的天性啊。”

  “路可不是这么说的,”廉姆笑着说。“不过他说你是个非常负责的人。我也是因为这个才决定帮你弄枪的。”

  廉姆跟杰克道了别,开车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杰克在夜色中把玩着手中的枪。这枪给人一种错觉,不像是致命的武器,倒像是小时候的玩具枪。但作为法医官,他很清楚这把枪潜在的破坏力。他自己都记不清勘查过多少次尸体上的弹痕了,枪弹的杀伤力还是经常让他目瞪口呆。杰克把枪放进口袋,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给劳丽打电话。他知道如果他继续留在波士顿,劳丽肯定会很生气。星期五中午一点半就要举行婚礼了,可他要到星期四,甚至星期四晚上才能回去。在劳丽看来,他这样做简直不近情理,太伤人了。可他也无能为力。就像陷入了流沙,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越快。发生了这么多事,有些是因他而起,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弃亚历克西斯和克雷格。而且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不顾一切地反对做尸检。他反复考虑这些已知的事实,突然想到:医院有没有问题?佩欣斯·斯坦霍普送来急救的那个晚上,医院里是否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以前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尽管这种可能性也很小,但至少比那个医师联合起来报复管家医疗的想法要可信得多。

  杰克觉得每一个脑细胞都充满了对劳丽的愧疚感。他害怕面对劳丽,可又不得不鼓起勇气拨通了劳丽的手机。

  第十六章

  麻萨诸塞州,纽顿

  二〇〇六年六月七日,星期三

  晚九:五十五

  “也是时候了,”劳丽只说了一句。

  杰克吃了一惊。和昨天晚上比起来,劳丽的问候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预示着后面的谈话不会太愉快。

  “快十点了!”劳丽抱怨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打电话啊?离你在我语音信箱里留言已经八个小时了。”

  “对不起,”杰克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有点愧疚。“今晚确实有点诡异。”

  所说的这句话也是特地轻描淡写,但和杰克以往那种愤世嫉俗的笑话不是一回事。飞机失事以后,他逐渐变得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愤世嫉俗的态度也是从那时候起慢慢变成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他在努力克服这种坏习惯。他把匪徒破门而入恐吓孩子们,后来在路的及时干预下纽顿警察上门处理的经过都跟劳丽说了,措辞尽量和缓,语言尽量简练。然后,杰克又跟她说了托尼·法萨诺如何威胁他,以及和佛朗哥的冲突。昨天晚上他给劳丽打电话的时候,没有说跟佛朗哥打架的事。

  “真让人难以置信!”过了一会儿,劳丽说。听上去她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你还好吗?”

  “我的嘴唇肿了,脸颊上有几块淤斑。不过我打篮球受过比这更重的伤。我没事。”

  “我很担心这个叫佛朗哥的家伙。听起来这人是个疯子。”

  “我担心的也是他,”杰克说。他本来想把枪的事告诉她,可转念一想,这样可能会让她更紧张。

  “你觉得恐吓孩子们的事是托尼·法萨诺让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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