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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克雷格真的很尽力养家,我电话上也说了,”亚历克西斯边说边把通心粉盛到筛检器里沥水。

  “他人呢?”杰克问。没有人提到他的名字。杰克觉得他可能出门了,要么是有急诊,也有可能在和律师讨论。

  “他在楼上的客房睡觉,”亚历克西斯说。“我说过,自从他离开家搬到城里去住,我们就没有在一起睡过。”

  “我以为他出去急诊了。”

  “不,这星期他不接诊。他雇了个人在庭审期间负责诊所,是他的律师建议的。我觉得这样也好。尽管他是个好医师,可目前我都不想让他来给我看病。他现在有点心不在焉。”

  “我没想到他还能睡着。要是我,只能醒着满房间踱步了。”

  “他可能吃了点药,”亚历克西斯承认。她把通心粉和色拉端过来放在杰克面前。“庭审第一天确实挺难的,他有点抑郁也很正常。我担心他可能自己开了点安眠药来对付失眠。可能还喝了点酒:确切地说,是苏格兰威士忌。不过量不大,我想不用太担心。至少现在还好。”

  杰克点点头,但没说话。

  “我想喝杯葡萄酒。你要点什么?”

  “来点葡萄酒也好,”杰克说。他知道抑郁是什么滋味,尽管他自己不想知道。空难之后,他和抑郁奋斗了好几年。

  亚历克西斯拿来一瓶已经开封的白葡萄酒和两只杯子。

  “克雷格知道我要来吗?”杰克问。这问题他同意来之前就应该问清楚。

  “他当然知道了,”亚历克西斯边倒酒边说。“我给你打电话之前跟他商量过。”

  “他同意了?”

  “他有点怀疑会不会有用,不过最后让我决定。说老实话,我跟他商量的时候,他不太积极。他说的话让我有点吃惊。他说他觉得你不喜欢他。你从来没说过类似的话吧?”

  “当然没说过,”杰克说。他一边吃,一边想要不要继续谈下去。早在亚历克西斯和克雷格订婚的时候,杰克就觉得克雷格不适合她,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一直觉得大多数医师都不是理想的结婚对象,尽管他也说不清原因。直到最近,他通过自己痛苦的恢复过程,才慢慢理解自己早年这个直觉从何而来。医师要么天生自恋,或是受这个职业影响,逐渐变得自恋,要么两者皆有。杰克觉得克雷格在这方面尤其突出。他一心一意追求医学,以至于人际关系很肤浅,从心理学来分析,工作和人际相抵,合计为零。

  “我告诉他你不是这样想的,”亚历克西斯继续说。“我说你实际上很崇拜他,你以前跟我说过一次。我没记错吧?”

  “我的意思是,我崇拜他是因为他是个很好的医师。”杰克说。他知道自己在回避。

  “我确实说你羡慕他的成就。你是说过类似的话吧?”

  “没错。我一直钦佩他的能力,既能搞基础科研,发表文章,又能处理好一个相当规模的诊所。这是相当一批医师的梦想,可很少有人能做到。我当眼科医师的时候,曾经尝试过。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搞科研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

  “言归正传,克雷格对我来这儿到底是什么态度?你刚才没回答这个问题。”

  亚历克西斯喝了一小口酒。她显然是在斟酌答案。她斟酌的时间越长,杰克就越不自在。说到底,他现在是克雷格的客人。

  “我想我是故意不回答的,”她承认。“求人帮忙让他觉得很尴尬,你电话里估计得不错。他确实觉得求人是软弱的表现,而这场官司让他什么都得求人。”

  “可我觉得不是他想求人,”杰克说。他吃完了通心粉,开始吃色拉。

  亚历克西斯放下酒杯。“你说得对,”她很不情愿地说。“是我代表他求人的。你在这里他并不开心,因为他觉得尴尬。不过你能来我很高兴。”亚历克西斯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抓住杰克的手,握紧,手劲儿出奇地大。“谢谢你在乎我们,杰克。我一直很想你。我知道你现在出来并不合适,这让我更加感激。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杰克觉得一种突如其来的情感涌遍全身,脸上有点发烧。同时,他个性中的逃避本性开始发作,并逐渐占了上风。他挣脱亚历克西斯的手,吞了一大口酒,然后转移话题。“嗯,跟我说说庭审第一天的情况吧。”

  亚历克西斯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你真狡猾,跟以前一样!从感情问题一下子跳到这儿,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你觉得我没有注意到吗?”

  “我老是忘了你是个心理医师,”杰克笑着说。“刚才算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吧。”

  “至少你能承认自己感性的一面。说到庭审,到目前为止,只是双方律师的开庭陈词和第一个证人的证词。”

  “第一个证人是谁?”杰克吃完了色拉,端起酒杯。

  “克雷格的会计。伦道夫·宾厄姆事后解释说,让他出庭作证只是为了证明克雷格对死者应该负责。很容易证明,死者预付了顾问费,克雷格定期给她看病。”

  “你说的‘顾问费’是什么意思?”杰克惊奇地问。

  “克雷格以前按照传统的方式行医,看病付费。两年前转向管家医疗服务。”

  “真的?”杰克问。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克雷格好像干得不错,而且他很喜欢。”

  “就算他不愿意告诉你真实原因,我也要告诉你,”亚历克西斯说着靠近桌子,彷佛要揭露一个秘密。“过去几年,克雷格觉得对病人越来越没有决定权。这你肯定也知道,现在保险公司和各种保健机构都在迫使医院降低开支,对医患关系的干预也越来越多。基本相当于告诉医师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对于克雷格这样的人来说,这简直是醒不了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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