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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矮胖男子拉着她的手,不顾她手里还提着衣箱和公文包,又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穿过大厅,把通走廊的门关在身后,走入一条长长的窄走廊。

  “实在对不起,这里太混乱了。”他说。“我是院长劳埃德·戴维斯。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一点慌了神了。”

  玛丽莎跟他来到办公室。他们从一个边门进去。玛丽莎注意到正门已被从里面用椅子顶住了。这叫她相信,那个“一点”是个大打折扣的说法。

  “员工们正在等你跟他们讲话。”戴维斯先生说,把玛丽莎的行李接过去,放在办公桌旁。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仿佛那么弯了一下腰就叫他筋疲力尽了似的。

  “那些艾伯拉嫌疑病人怎样了?”玛丽莎问。

  “眼下他们只好等等了。”院长说,示意玛丽莎回走廊去。

  “可当务之急是把病人恰当地隔离起来呀。”

  “他们被隔离得很好。”戴维斯先生安慰她说。“韦弗医生已经照料了这个问题。”他把手放到玛丽莎背上,推她到了门边。“当然啦,如果你有什么建议,我们会照办的。不过现在我希望你去跟医务人员谈谈,以免我面对哗变。”

  “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玛丽莎说。病人惊慌失措是一回事,而专业人员也歇斯底里起来,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戴维斯先生关上办公室的门,领头走向另一条走廊。“许多人都因被强迫留在医院而吓坏了。”

  “通知CDC之后又有了多少新的嫌疑病人?”

  “十六个。不再是医院员工,而是麦迪克保健计划的顾客了。”

  这意味着病毒已由受染的医生传播开来,进入第二代了。前两次暴发也发生过这种情况。一想到自己也和那种传染病一起关在了这幢大楼里,玛丽莎也不由地颤抖起来,她还能够给那些员工们多少安慰呢?这么多人已经受到传染,她怀疑还能不能像在洛杉矶和圣路易斯那样成功地控制局面。艾伯拉在普通大众中传布开来的恶梦是她所难以想象的。

  “你知道最早的病人当中有最近遭抢劫的吗?”玛丽莎问,一边在尽力甩掉心中的念头,一边又热切地盼着肯定的答复。戴维斯先生只瞥了她一眼,扬扬眉毛,仿佛以为她也神经错乱了似的。玛丽莎回忆起拉尔夫当初对这个问题的反应,心想她的疑问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下。戴维斯先生掏出钥匙,打开门,领玛丽莎走上医院礼堂的主席台。礼堂不大,可容大约一百五十人。座位都满了。有些人站在后排。许多人同时交头接耳,混成一片嗡嗡声。玛丽莎忐忑不安地向主席台走去,嗡嗡声逐渐消退。一位瘦高个男子从主席台后的椅子上站起来,跟她握手。戴维斯介绍说,这便是跟她打电话的盖伊·韦弗医生。

  “布卢门撒尔医生,”韦弗说。他的嗓音深沉浑厚,与骨瘦如柴的身躯成鲜明对比。“你可想象不到看见你我有多高兴。”

  玛丽莎忸怩起来。自己似乎有冒名顶替之嫌似的。接下来的更糟。韦弗医生拍了拍话筒,证实是“活”的,便开始向听众介绍玛丽莎。他用的那些热情洋溢的词句叫玛丽莎越加不安。照他的说法,她仿佛就是CDC的化身。CDC所有的成功都是她的功劳。随后,他挥了一下长长的手臂,把话筒递给玛丽莎。

  即使在最佳的气氛里对一大批人讲话,玛丽莎也不觉得轻松自如。在目前的情况下,则简直是狼狈不堪了。她不知道人们期望她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说的。她利用把话筒调整到适合自己身高的那几分钟飞快地思考着。

  玛丽莎扫了一眼听众。有一半人戴着手术用口罩。大部分人,男女都有,肤色和容貌都不像白种人,显然是少数族裔。他们的年龄差距也很大。这使玛丽莎认识到,戴维斯先生说的医务人员不光指医生,而是包括所有在医院工作的人。大家都期待地注视着她。要是她对自己左右当前局势的能力更有信心就好了!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定诊断。”玛丽莎开始讲话了,犹犹豫豫的声调比平时高了好几度。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会说到哪儿,说着说着,声调也就趋于正常了。她用恰如其分的词句做了自我介绍,解释了自己在CDC的真正作用。她还试图让听众相信,尽管她自己并无把握,这场暴发还是能够由严格的隔离和恰当的检疫而得到控制的。

  “我们都会传染上吗?”一个女人从礼堂后部喊道。听众中顿时一阵喧哗。这显然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了。

  “我经历了最近的两次暴发。”玛丽莎说。“虽然我跟病人有接触,还是没有传染上。”她没有提自己一直存在的恐惧。“我们已经证实,只有密切的人际接触才会传染艾伯拉。空气传染显然是不可能的。”玛丽莎看到听众中有人摘下了口罩。她用眼角溜了一眼韦弗医生。他翘了翘大拇指表示鼓励。

  “真有必要把我们都关在医院里吗?”第三排有个男人发问。他穿着医生用的长白大褂。

  “目前如此。”玛丽莎用了个外交辞令。“在以前的暴发中,我们采取的检疫措施是把接触者分成两组。“接下去,她详述了在洛杉矶和圣路易斯用过的那一套办法。最后她总结说,除非在检疫前就跟病人有过直接的、肉体的接触,检疫后的人当中没人再病倒过。

  随后玛丽莎圆满地答复了一系列关于艾伯拉出血热的最初症状和临床发展的问题。她不清楚听众是被吓坏了还是满足了好奇心,他们终于沉默了,不再提问。

  戴维斯先生站起来给员工讲话。韦弗医生便领玛丽莎出了礼堂。一到狭长的走廊,玛丽莎就告诉他,她想在跟CDC通电话之前先亲自看看最早的病人。韦弗医生说他已料到了,主动要领她去。在路上,他说所有的病人都安排在医院的两层楼面里,非嫌疑病人移走了,通风系统也被隔离。他可以保证那里已完全独立了。他还说,派来管理这两层楼面的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员。化验工作已限制在隔离层里临时赶装成的单元里。病人用过的一切东西都先消毒,然后焚化。

  至于隔离检疫,他告诉玛丽莎说,已从外面运来了许多床垫,把门诊部改成了一个大宿舍,分开了一级和二级接触者。食物和水也都从外面买来。这时,玛丽莎才知道,六年前韦弗也当过CDC的流行病调查员。

  “那你为什么把我介绍成一个专家呢?”玛丽莎问,又回想起他那些令人脸红的夸张词语。他显然跟她一样,或许更清楚隔离检疫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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