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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最后塔德领她来到实验动物区。那儿简直是一座由笼子搭成的迷宫。关着猴、兔、豚鼠、灰鼠、黑鼠的笼子叠到天花板。玛丽莎只见千百只眼睛盯着自己。有的无精打采,有的穷凶极恶。在屋子的另一头,塔德抽出一盘他称之为瑞士冰鼠的东西,准备给玛丽莎看,却在中途停住了。“我的上帝!”他说。“下午我才给这些家伙接种了病毒,现在大部分都已死了。”他看着玛丽莎。“你的艾伯拉真是致命极了,跟扎伊尔76种系不相上下。”

  玛丽莎勉强地瞥了一眼死鼠。“有办法比较不同的种系吗?”

  “当然有。”塔德说。他取出死鼠,回到主实验室,找了一只盘子盛那个小尸体。他一边干活,一边回答玛丽莎的问题。玛丽莎发现,如果他不面对自己,便简直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尼龙密封服里传出的声音有一种空洞感,就像死神瓦德①的嗓音。“只要我把你的艾伯拉的特点分析出来,”他说,“把它们与以前的种系比较就容易了。事实上,这项工作已经在这些老鼠身上开始了。不过结果要等分析了统计资料之后才能知道。”他把死鼠放在解剖盘上,走到上了闩的密封门前停下。“我想你是不会愿意进这里面去的。”不等玛丽莎回答,他就开了门,带着死鼠进去。门弹回来夹住了输气管,留下一道缝,只见一股雾气冲出来。

  ①死神瓦德,电影《星球大战》中的反面角色。

  玛丽莎看着那条缝,鼓起勇气想跟进去。不料塔德一旋踵已出来,急忙关上了门。“你知道,我还准备把这种病毒的组织多肽和病毒核糖核酸跟以前的艾伯拉种系对比。”他说。

  “够了,够了。”玛丽莎咯咯地笑道。“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我回去非得复习病毒学教程不可。你忘了这是半夜吗?还是去喝你答应了我的酒吧。”

  “说得不错。”塔德热切地响应。

  出去的路上又有一件叫玛丽莎吃了一惊的事。那是回到那间四面皆白的房间,一阵消毒液劈头盖脸淋下来。看着玛丽莎惊讶的表情,塔德咧着嘴笑道:“现在体会到身在抽水马桶内的滋味了吧?”

  换便服时,玛丽莎问塔德,他送死鼠进去的那间屋子里都有些什么。

  “那只是一个大冰箱罢了。”他避而未答。

  随后的四天,玛丽莎重新适应了亚特兰大的生活,享受着家居的舒适和小狗的陪伴。回家的第二天,她干完了所有困难的杂务,诸如清扫冰箱,丢弃腐烂了的食物蔬菜,补交拖欠的帐单等等。在工作方面,她一头埋进病毒性出血热、尤其是艾伯拉的研究中。利用CDC的图书馆,她得到了详细的关于以前艾伯拉暴发的资料:扎伊尔76,苏丹76,扎伊尔17和苏丹79。每次暴发,病毒都是来无影去无踪。人们用了大量人力物力调查哪些生物是病毒的宿主。有两百种以上的动物和昆虫被作为潜在的宿主而研究过,结果都被否定了。唯一的收获是在;卜只偶然被当作宠物家养的豚鼠身上发现一些抗体。

  玛丽莎发现,第一次扎伊尔暴发很有意思。传播途径是一个卫生机构、雅布古教会医院。她可想不出雅布古教会医院跟里克特诊所,或者从地域上说,雅布古跟洛杉矶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她坐在图书馆尽里头的一张桌子边,重读费尔兹的《病毒学》,仔细研究了组织培养,以期能对今后在病毒实验室里的实践工作有帮助。塔德帮了很大忙,教她开始先做一些相对来说危险较小的病毒的实验,以熟悉和掌握操作最新的病毒研究设备。

  玛丽莎看了看表。两点过几分。三点十五分,杜布切克要见她。昨天她交给他秘书一份正式申请,要求使用特级控制实验室,列出了计划进行的关于艾伯拉病毒传染性的实验项目。对杜布切克的答复,玛丽莎并不特别乐观。从洛杉矶回来之后,他对她几乎是视而不见。

  一道阴影从书页上滑过。玛丽莎下意识地抬起头。“哈!哈!她还活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拉尔夫,”玛丽莎低声说,既被他在CDC的突然出现,也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好几个人已扭头朝他们张望了。

  “谣传她不活着。我总得眼见为实。”拉尔夫继续道,没有理会坎贝尔小姐的怒视。

  玛丽莎示意拉尔夫住嘴,捉住他的手,牵他去了走廊。那儿他们可以说话。抬眼看见他欢迎的微笑,心中激荡起一阵感动。

  “真高兴见到你。”玛丽莎说着拥抱了他。回来之后还没跟他联系过。想到此心中又不免内疚。她在洛杉矶时,他们差不多每星期通一次电话。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拉尔夫说:“你为什么一直不打电话给我?杜布切克说你已回来四天了。”

  “我正想今晚打呢。”她信口答道,温怒他从杜布切克那儿打听她的消息。

  他们来到CDC的餐厅喝咖啡。在下午这个时分,餐厅里几乎空无一人。坐在俯瞰大院的窗边,拉尔夫说,他正从医院去自己办公室,弯进来为的是在晚上之前找到她。“一起吃晚饭好吗?”他问,把一只手放在玛丽莎的手上。“我已迫不及待了,要听你在洛杉矶战胜艾伯拉的事迹了。”

  “我可不敢说死了二十一个人也叫战胜。”玛丽莎说。“从流行病的角度看更糟,简直是一败涂地。病毒一定有来源,可我们就是找不到。你想想吧,要是CDC没能从空调系统中找出退伍军人协会会员病的病毒来,新闻界会怎么说啊?”

  “我觉得你太严于责己了。”拉尔夫说。

  “我们一点也不知道艾伯拉什么时候、会不会再次出现。”玛丽莎说。“不幸的是,我的预感是它一定还会出现。它们是那么难以置信地致命。”艾伯拉肆虐的过程又宛如在目前了。

  “人们在非洲也没找到艾伯拉的来源呀。”拉尔夫说,还想安慰她。

  玛丽莎很惊讶,拉尔夫居然也知道这个事实,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

  “从电视上看来的。”他说。“这些天看晚间新闻就像上卫生课似的。”他捏了捏玛丽莎的手。“你应当觉得在洛杉矶取得了成绩。一场有可能会蔓延为大灾难的流行病毕竟被你们控制住了。”

  玛丽莎粲然一笑。她明白拉尔夫是要让她感到好受一点,他的良苦用心令她大为感动。“谢谢了。”她说。“你说得不错。这次暴发本来可能造成更大危害。我们原先就那么预备的。感谢上帝,隔离检疫起了作用。死亡率不到百分之九十四,有两个幸存者,还算不错。不过里克特诊所似乎也成了受害者。艾伯拉使它就像艾滋病使旧金山的公共浴室①一样名誉扫地。”

  ①曾有人认为同性恋是艾滋病的来源。旧金山的公共浴室正是同性恋者经常出没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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