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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当你初次见到他们时,他们看起来似乎都不友好。你似乎觉得光是说声你好,打个招呼就打破了某种社交禁忌一样。一旦你了解了他们,便会觉得他们是非常好的人,我这话绝无冒犯之意。”

  “没人说你冒犯,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儿的人与他们不相识的人打交道很谨慎。”我能想象得出卡什的客户们第一次见到他时被他吓唬住的那种极其冷淡的表现,然后慢慢地会被他迷住,为他倾倒。

  “你听我讲,一开始,他们会向你夸口,说他们有多谨慎,有多稳健,就好像购买一种美国财政部发行的90天短期国库券是他们有生以来做过的风险最大的生意似的。但是,对他们稍稍花言巧语几句,他们便把那些债券全都买下了。我来这儿有一年多了,已经做了几笔赚头不小的买卖。”

  我们来到交通灯前,他停住话头,全神贯注地尽快加速冲过去,而旁边车道上的一辆波什车却被红灯拦住了。他驱车在车流中拐来拐去迂回前进,又继续说道:“伦敦这些人中有的人不知道出售债券是怎么回事。他们以为,他们把100万美元的债券交给某个瑞士银行家,他们就算是在卖债券了,他们什么也不懂,卖债券就是让大笔大笔的钱在世界上流通,卖债券就是让世界的一个部分资助另一个部分,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点头,缩坐在座位上,这时我们快速驶上了一条错误的车道,在一条格外拥挤的车流中穿行。

  卡什似乎对他周围频频按响的喇叭声充耳不闻。“我跟你讲一些有关捣鼓钱的事,我曾有过一个波士顿的客户,他想把5亿美元投入欧洲债券市场。因此,我们发行了3种新债券,每一种债券给他一半。3个月以后,我们拥有了无法脱手的5亿美元抵押债券,那上面有3倍的销售信贷额,这样,我让波士顿的这位老兄意识到他根本不需要欧洲债券,他需要的是抵押债券。于是,他卖掉了手里的欧洲债券,买进了我们的抵押债券。”

  “这样,公司解决了一个问题,但麻烦的是我们现在有5亿美元欧洲债券没人想要,所以我等了一个星期,交易员开始绝望了,他卖不掉他的欧洲债券。然后,他们再次把销售信贷额提高了3倍。这时我便决定打电话给我在加利福尼亚一家保险公司的一位朋友,他手头有10亿美元现金想投资,但却不知买什么是好。正巧我为他找了个理想的投资渠道。”卡什细细叙述着此事,得意地大笑起来。

  “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现金’吗?你听说过‘现金是国王’的说法吗?嘿,我是现金的国王。我控制着它,这些有价证券管理者们认为他们控制着他们资金中的现金,但是他们控制不了,我能控制,是像我这样的人在操纵着债券系统现金的流动,我是他们中间的佼佼者。这些资金每流动一次,就有一部分现金进了我的腰包,你知道5亿美元交易的3倍销售信贷额的佣金是多少吗?想想看。”

  我想了想,算了算,虽然各家有各家的算法,但是,我的计算是1百万美元不到一点,现在我开始明白卡什为什么能够买得起那些昂贵的赛车了。

  “但是,我看得出你与别人不一样,小伙子,”他继续说,“你不怕担风险。当有机会时,你愿意下大赌注。我认为你我二人联手定能做些好买卖。”

  眼前这位的确是债券市场的高手,我离开原先那家四平八稳的老银行为的就是要见这种世面。我当然能够成为债券市场上的一个强手。我和卡什一道定能将其他芸芸众生玩弄于股掌之上。

  然后,我脑子突然清醒过来。卡什也许对他的所有客户都作如是说。这倒并不是说卡什在胡编乱造,卡什的名声有口皆碑,但我禁不住想知道当卡什驾着他的折篷梅塞德斯,带他的波士顿客户兜风时,是否就不会以这种不屑一顾的口气谈论他的伦敦客户。

  “你仍然与你的美国客户保持联系吗?”

  “定期联系的只有一个,我和他的关系也许是你所称的那种‘特殊关系’。但是,只要我想与其他任何客户恢复关系,只需给他们挂个电话就行了,人们不会忘记我。”

  我们驶上通往4号高速公路的一个坡道,路上车辆很多,但是都在有条不紊地向前移动,卡什把阿斯顿-马丁赛车开进外侧车道,寻隙挤过前面的汽车,不断闪着灯,威逼着它们让道。

  “你是怎么干上这行的?”我问道。

  “我在酒吧里遇到一个人,一个爱尔兰人。我们都住在布朗克斯的同一个地区,只是在那之前我从没见过他,我们相处甚好。我们有酒同醉,我们两人之间的唯一区别是我20岁,穿牛仔裤,他50岁,穿昂贵的西装。他的经历很苦,我很同情他。他问我做什么工作,我告诉他我在一家五金店工作。他又问我是否愿意到他的店里工作一段时间,于是我就去了,我一开始在收发室里干,从那儿一步一步往上升,一直干得都很愉快。”

  “那么,布朗克斯的居住情况怎么样?不危险吗?”我问。

  “当然危险,但那只是对来自不同街区的人来说。在你自己的街区里总是安全的,人人都会保护你,当然,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了,满大街都是疯子。以前也有暴力行为,但总是事出有因。可是,现在无缘无故就会发生暴力事件,这使我恼火。”我看着卡什,见他牙关紧咬,双颊开始涌上红晕,他生气了。

  “世界上一些最了不起的人物住在我住的那个街区内,”卡什继续说下去。“但是,我们被这个国家的其他人忽视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酒吧里的那个家伙对我干的事情。我告诉过你我自己买过一间酒吧的事吗?”

  “没有,”我说。

  “事情是这样。那酒吧紧靠我住的社区旁边,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小地方,几年前我迫不得已关门了,有了那些疯子,事情变得糟糕透了,无法控制。但我在华尔街上安置了30个小伙子,其中有些人干得非常出色。”

  卡什看着我绽开了微笑。毫无疑问,他为他自己所取得的成绩,也为他帮助其他人取得的成绩而感到骄傲,我认为他有权利感到自豪。

  不出所料,在泰晤士河畔汉利举行的联谊会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糟糕。这是英格兰典型的8月天气,狂风呼啸,暴雨如泼,几乎没有停过,观看划船的所有计划都落空,约一百多号人——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的雇员和他们的客户——全都挤在帐篷里,大啖冷鲑肉,狂饮香槟酒,空气潮湿滞闷,连呼吸都感到困难,雨声喧嚣,不停地敲打着帐篷顶,服务员弄得盘盏咣啷作响,50个人同时在交谈,还有香槟酒下肚后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咯咯大笑声,真是绝妙的一天。

  越过攒动的人头,我看见了凯茜那高挑的身材,她正在与一群日本人说话。她与我的目光相遇,便设法脱身,穿过人群慢慢朝我走过来。噢,天哪,我们就这么开始了相互之间的交往。

  “我希望你玩得开心,”她说。

  我含含糊糊地咕哝了几句,意思是说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想得真周到,安排了如此美好的活动。

  她看着我,大笑起来。“是啊,非常棒,是不是?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是,我认为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会找个借口在星期六下午喝它个一醉方休。不过,我不得不来,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以前从未见她开怀大笑过,那笑声轻松自如,真诚坦荡,与我们周围那些醉醺醺的嚎叫全然不同,我想最好还是不要对她细说是在罗布恳求下才来的,于是,我说道:“你知道,卡什非常会说服人。”

  “我当然知道,”她微笑着说,“我一天到晚和他在一起工作嘛。”

  “那一定很愉快啰,”我说。

  凯茜作了个鬼脸,然后越过她的香槟酒杯沿向我微笑着。“无可奉告,”她说。

  “那么,卡什与之有一种‘特殊关系’的这个美国客户是谁?是亚利桑那州买了5千万美元瑞典债券的那家储贷银行吗?”

  凯茜的笑容顿时不见了,我已越过雷池。“别问了,我真的不能说,”她语气生硬地说,俨然又成了一个傲慢的推销员。“我不能在一个客户面前议论另一个客户。”她已经把卡什先前对她的指责牢牢记在了心里,我的好奇心是不可能得到满足的。

  为了缓和气氛,我正在搜肠刮肚地想找个不太容易引起争论的话题,这时罗布出现在我身旁。

  “你好,保罗,”他说。然后他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凯茜。“你好。”

  “你好,”她冷冷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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