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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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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那个女人坐在他们对面,紧闭双唇,尽力装作没有看见那可笑的场面——少女般的痴笑和阵阵娇喘。但是,实际上她将那对男女所作所为的每个细节都观察得很清楚。她把目光盯在大腿上面摊开的那个大本子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那个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要赴的种种约会和备注。此时,他趁女伴用力拧掉细高跟鞋的功夫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的酒量惊人。他还能喝下两倍于今晚所喝酒量的酒,而且不会有任何醉态,说话不会含混不清,行动也不会有什么障碍——这要换成别人早就喝趴下了。 她没法不爱慕他,他那情痴色迷的样子,那极真实的种种醉态。但同时他又能在世人面前塑造出另一种形象,纯洁而有魄力,平易近人但又非常伟大。在美国,所有的女人都为他而倾倒,迷恋他典雅出众的外表、无与伦比的自信,还有他所能代表她们的一切。她很为他回报大家的崇拜的那种激情感到吃惊,但他却找错了对象。 尽管她曾多次微妙地向他暗送秋波,可不幸的是,他那种激情却从未降临到她的身上,这种体验不断地给她带来忧伤,而且时间已经太长了。每当她发觉自己显得最漂亮动人的时候,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要见到他,幻想着他们那计划中的种种交欢愉悦的情景。但直到那种时刻来临——而且肯定会来临时,她都一直在提醒自己——要耐心等待。 她望着窗外。这种等待太久了,它使其他的一切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不悦地噘起了嘴巴。 卢瑟抢在车队前面进入了那条通往前门的车道。他轻快敏捷地闪到一扇窗户旁边,等那辆小厢式货车绕回来时便跟在了后面,这样就不会被前门车道上的人发现了。他数了一下,从豪华轿车上下来四个人,货车上下了一个。这几个人的大概身份在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如果说是房主夫妇要举行晚会,不太可能,因为人太少了点儿。可要说来人就只是为了来这儿察看察看,也不太像,因为这样的话,人又多了点儿。他无法看清这些人的脸。可笑的是,卢瑟刹那间觉得或许这幢房子该着要在同一个晚上遭劫两次似的。但那种可能性只能是天大的一个巧合。干这一行,和其他的很多人一样,是要按部就班、稳扎稳打的。此外,犯罪分子也不会身着更适合在城里的晚宴上出现的衣服向他们的目标前进。 嘈杂的人声慢慢地离他越来越近了,可能是从房后的外面传来的,他急速地判断着。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退路被切断了,于是盘算起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他紧紧抓住行李袋,迅速走回到卧室门旁边,重新恢复了屋里的保安系统功能,多亏他还记得那些数字。然后他小心翼翼将身后的门关上,悄悄地溜进了保险库。他尽可能地将自己藏在那个小房间的最深处。现在他只能等待时机了。 他咒骂自己倒霉,本来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当。然后,他晃晃脑袋,使自己清醒清醒,强迫自己的呼吸变得自然一些。这就像是飞行一样,你飞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碰上什么糟糕的事情。他现在只能祈求,但愿最先到这幢房子的那些人不需要把什么钱物存放进这个他此时正占据着的秘密金库里来。 渐渐地,他听到了一阵笑声和随之而来的咚咚的脚步声,同时,报警系统那刺耳的啸叫声也响了起来,听起来就像是一架喷气式飞机直接在他头顶上尖叫似的。很显然,保安系统的密码出了点小小的差错。卢瑟想到报警器一响,警察便会搜查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万一要是从他这个小小的栖身之处查起……想到这儿,他的额头渗出了滴滴汗珠。 他正不知所措,这时听见那扇装有镜子的门被打开了,一束强光射了进来,使他根本无法藏身。想到那些往里面仔细查看的陌生面孔、那些拔出的手枪,还有对他公民权的审判,他几乎要笑出声来,自己真他妈像只困在笼中的老鼠,无处可逃。他已经近30年都没抽过一根烟了,但此刻却想拍得要命。他轻轻地将旅行袋放了下来,伸直双腿,免得两腿发麻。 厚栎木板的楼梯上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不管他们是谁,他们是不会在意有谁知道他们在那儿的。卢瑟数了一下,是四个人,或许是五个。他们向左拐,然后向他这边走来。 卧室的门开了,嘎吱吱地轻轻作响。卢瑟伤透了脑筋。所有的东西都已收拾好或者已物归原位了。他只是动了一下遥控器,而且已将它放回原处,照原先有些灰尘的样子放好了。这时,卢瑟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声音了,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听起来像是喝醉了,另一个却很清醒。随后,那个清醒的女士不见了,门关上了但没锁,屋里只剩下喝醉的那位女士和那个男士。其他人哪儿去了?那位清醒的女士又去了哪里?那咯咯的笑声一直不停。脚步声高镜子越来越近了。卢瑟尽可能地蜷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面,奢望着那只椅子能挡住别人的视线,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接着,一束光线破门而入,直刺他的双眼,他那可怜的弹丸之地顿时由一片漆黑变成了光天化日。对于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他几乎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快速地眨动着双眼来适应这新的亮度,两只瞳孔顷刻间从几乎完全扩张的状态变成了针尖般大小。可是,既没有出现惊叫声,也没有看见任何面孔,更没有发现任何枪支。 整整一分钟过去了。最后,卢瑟仔细打量了椅子周围的那个角落,他又大吃了一惊。保险库的门似乎已经消失,他两眼正直盯着那个该死的房间里面。他吓得差点要往后倒,但又稳住了。卢瑟一下子明白了那把椅子的作用。 他认出了屋里的两个人。那个女人,他今晚已在相片中见过了:那个着装打扮的品味很放荡的小妇人。 他认识那个男人,完全是出自一个另外的理由;他当然不是这幢房子的男主人。卢瑟吃惊地慢慢摇着头,然后又长出了一口气。他双手发颤,浑身感到不自在。他竭力忍住那一阵恶心的感觉,两眼盯着卧室里面看。 保险库的门也可以用作一个单面的镜子。外面的光线强而他这个小小空间里的光线很暗,这样一来,就好像他是在看一个大屏幕彩电一般。 后来他看见了那个东西——那女人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他从胸中吐出了一口气。就他那老练的眼光来看要值20万美金,或许还不止。就这样一件小玩意儿,晚上不戴的时候,人们一般都会把它放进家里的保险库里。当他看见她摘下项链并随手扔在地板上的时候,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他的恐惧感减小了很多,后来他站了起来并慢慢地向那把椅子挪过去,随后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于是,这个老头儿便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位被一大帮男人弄得焦头烂额的小妇人。看她的神情,卢瑟猜想那帮人中间有些是只挣最低工资的年轻家伙,或者是些只能依靠一张绿卡的自由而活着的小伙子。可今晚来访的这位绅士却完全是另一类人。 他环顾四周,竖起两只耳朵捕捉这幢房子里其他居住者的任何动静。可他真的又能做些什么呢?在30多年不停的盗窃生涯中,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于是他决定做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在那将他与彻底毁灭隔开的仅有一英寸厚的玻璃后面,他静静地坐定在那深深的皮椅子里面,等待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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