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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原定明天,现在我想今晚回来做完检查。我非常关注瓦塔,我要看一下能做什么。”

  “请来吧,”维尤里说。“我今晚要参加一个亲族宴会,但有个男孩会来等你。”

  维尤里缩回头后,莫尔图利满脸疑虑地端详着她。“你以为你能救我的朋友?”

  哈里特感到自己两颊一阵发热,莫德早晨说的话也随之而至,要说实话,“决不能对他们撒谎。”

  “救他?”哈里特听到自己说。“不,我不以为我能,所有我能做的——任何人能做的,喔,就是这些——不能让任何人独自死去。”

  说着这些话,哈里特离开了莫尔图利和荫凉地,走下斜坡,来到村子场地的太阳地下。她沉思着走过小溪,忽视了她的白色工作服产生的神秘效果。接着她决计同莫德·海登博士讨论一下瓦塔,并看一看莫德是否会站到她这一边,将禁止女性到诊所去的禁忌搁置一边,便加快了脚步。

  她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停住脚,回头看到了丽莎·哈克费尔德,高举双臂在招呼她。哈里特等着这位年纪大些的女人赶上来,意识到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赞助人的妻子这个样子。

  丽莎·哈克费尔德确实变了。她的清洁、整齐、华贵、发型、修指甲、在贝弗利山的佩戴等都没有了,她为矮胖的忧伤也没有了。这位丽莎挽住哈里特,就像刚从飓风中生存下来的,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中。她的棕发是一个打翻的鸟窝,脸已经失去了修饰,但由于激动显出的红晕遮盖了那几条皱纹反而显得更年轻了,她的真丝衫也不整齐了,前面两颗扣子丢了,后半片胡乱拖在身后。

  “哈里特,”她喊,“我真想对人讲——”

  见到这位护士的眼睛已经浑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并睁得更大,她没有往下说,松开了对方的胳膊,迅速地用双手拍打自己的头发,然后顺理罩衫,想使自己更整齐一些。“我肯定很扎眼,”她咕哝道。接着,脾气又上来了,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见了什么鬼,谁管得着?我感觉很好,这就是一切。”

  “发生什么事了?”哈里特想知道。

  “我刚召集了一个舞会,亲爱的。”她们一边走着,丽莎继续眉飞色舞地讲着。“简直难以置信。自从我在奥马哈成为约翰逊家的人并开始参加舞会以来,从来没有这么来劲。有意思的是,今上午我还沮丧得像个鬼。你也许从我身上看不出来,但坐在那闷热的屋子里的长凳上听莫德讲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来这儿干什么?没有隐私,没有洗手间,没有电灯,丝毫不舒服。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消夏方式?谁需要这样干?我可以到科斯塔梅萨去,同露西和维维安——她们是我的朋友——一起喝酒,共度夏日,而在这儿,我落进了枯燥的洞里。你知道,在她的小小的讲演以后,我差一点就走到莫德面前,告诉她我要撤退,我要在下次船长来到时同他一起回去,在塔希提搭机返回可爱的加利福尼亚。”

  倾吐衷肠使丽莎连气都顾不上喘,当她想换口气时,哈里特问,“什么使你改变了主意?”

  “跳舞,亲爱的——喔!”她将手伸进口袋,然后说,“我连烟都丢了,借支吸行吗?”

  接过一支烟,还有打火机,丽莎又开始了她的叙述。“即使在考特尼带我到他们为节日进行排练的地方时,我还是不想去。我不断对自己说,在我这个年纪是在干什么?谁在乎那一群不穿衣服的土人在阳光下扭来扭去?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流浪者朋友坚持说那是一种运动,于是我假装承认也许是那样,不情愿地跟着他去了。我们来到一块空地,离村子有15分钟的路,有大约20个年轻男女聚在那儿。考特尼把我交给一个活泼的年轻女子,属凯瑟琳·邓纳姆那一类型,名字叫奥维丽。她主持这场表演。好吧,她同我一起坐到草地上,我得说她真够朋友。她稍稍解释了一下节日周,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将告诉你,你听说过吗?”

  “不多,”哈里特说。“仅仅听莫德对我们说过,一个大舞蹈,体育项目,以及一场裸美比赛。还有,什么给已婚夫妇发证书。”

  “给每个人发,这才准确,”丽莎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们家乡怎么发。结婚前,你看到一个感兴趣的男人,或者是在街上或者商店里或者在酒吧里的对面,但一般说你绝不见他。我是说你只是不想见他。你只见介绍给你的人,并开始认识。结婚并上了年纪后——好吧,你还不知道,哈里特,可是记住我的话——事情开始变糟,正是如此,像地狱一样可怕,凄惨。许许多多的人认了命,吃下自己的蛋糕。所有种种鼠窃狗偷式的欺骗和忠贞都在进行。我相信赛勒斯不止一次对我不忠诚,尽管我对他从不如此,我不干那种事。我是说那样不合适,危险而且显然不对。于是你就越来越老,一个女人就是这样,直到你失去任何机会,最后趋于中途夭折。”

  她有一会没了反应,哈里特等待着。丽莎一面走着,注视着地面,然后抬起头。

  “我只在想——不,不像中途夭折——像是——好吧,你只有一次生命——而它却渐渐从你那儿远走,就像空气中未扎好的气球逸出来一样。什么也没留下。你懂吗,哈里特?正在这时出现了以下情况,你在某个时刻在一个聚会或某个地方见到了另一个男人,而他认为你不错,你认为他迷人,甜蜜。你拿不准,你希望——好吧,你想——也许这是个能扎紧气球的人,制止生命逸走。你对他是新奇的;他对你来说也是新奇的,一切都再度紧张而新鲜,不再无聊和陈旧。当你结婚和我一样长时间时,哈里特,你也会一路颠簸,弄得满身伤痕。每次同你的丈夫上床,在毯子下面你得承受每一次不和、每一次无礼和每个肮脏日子造成的悲痛。你也得承受你所知道的他的所有缺点,他作为一个人的不足之处,他对母亲、父亲、兄弟的态度,他对第一个生意合伙人的愚蠢表现,他对儿子的傻劲,那天晚上在沙滩聚会上他那不胜酒力的样子,他在加入那个俱乐部时表现出的孩子气,害怕感冒和登高,对跳舞缺乏美感,而且会不会游泳,以及对领带样式的可怕口味。你也得在毯子下承受你自己,你的衰老,被接受或忽视,而且你知道他在琢磨你,如果他也在像你琢磨他一样地在琢磨你的弱点。你忘记了好的一面,所以,你有时渴望别人——不单单是换口味或性的原因——而仅仅是对某人的新鲜感,同某个新人在一起,你看不到他的伤疤,他也看不到你的伤疤。可当你发现一个候选人时会发生什么?什么也不发生。至少对我这样的女人什么也不会发生。我们太正统了。”

  她看起来几乎忘记了同伴,猛然看着哈里特。“我好像有点离题了,”丽莎说,“也可能没离题。反正,我要说的是,就在这个岛子上,他们超越了这个问题。一年一度的节日是他们的安全阀,那是你重新振作的地方。按照这个舞蹈女人的说法,在那一周内,任何男女,无论是已婚还是未婚,都可以接近任何别的人。例如,一个土著已婚妇女,也许已结婚10年或十五年,她迷上了别人的丈夫,她只要交给他某种信物——我想是一串贝壳项链——如果他戴上了,便说明他接受了她的感情。他们便可以公开会面,如果他们想睡到一起,就睡一起。节日结束后,妻子回到自己丈夫的身边,生活继续过下去,没有相互指责,这是一种传统,十分健康,人人都接受。我认为这很不简单。”

  “你肯定没有相互指责?”哈里特问。“我是说人是有占有欲的,会嫉妒。”

  “这儿没有,”丽莎说。“他们同这种习欲一起长大,而这一习欲陪伴他们终生。那个跳舞女人奥维丽说,有时也有某种调整,向主事会申请放弃配偶去换一个新的,原因是节日中结识了新欢,但这种情况极少见。我仍然认为这不简单。设想一下,一周中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旁观或在意,你自己也不必负疚。”

  “太离奇了。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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