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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阿曼达注意到有三分之二的人举起了手,其中,就有站在她旁边的肯。

  “肯,不,你不能去,我不让你去。”阿曼达低声说.但语气很坚定。“你需要休息,你应该明天去山洞,现在你不能去。”

  肯朝她温情地笑了笑。“亲爱的,我现在一定得去看一看,尽快去作祷告。咱们晚餐后再见。”

  阿曼达感到非常失望,看着肯同其他愿意去山洞的人跟着神父离开了接待大厅。大厅里顿时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朝圣者聚集在电梯间旁,一边等着电梯,一边谈论着明天参加弥撒的有关论题。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大厅。阿曼达打开手中的信封,看到克莱顿先生及太太的房间是五楼的503号。她拎起提包,同其他人一道站在电梯间旁等电梯。她简直不能理解这个肯·克莱顿,现在虽然病到这种地步,精力不支,萎靡不振,却居然还能强打精神,不惜劳顿之苦去山洞祷告,期待着能像穆尔太太那样,奇迹般地康复痊愈。她多么希望肯能够看穿所谓的奇迹之说只不过是骗人的鬼话,多么希望肯能够明白,即使是突然痊愈也并非什么奇迹,而完全是由于与身心相关的心理因素所致。医学上称之的身心疗法,并非每个人都适合,尤其很难发生在像肯这样的重病患者身上。

  电梯来了,阿曼达费了很大力气才挤了进去。电梯开得很慢,而且时走时停。她和一个年纪较大的、背部微驼的男朝圣者最后在五楼下了电梯。这儿只有一个通道,她顺着走廊找到了503房间,用钥匙将门打开。现在她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会儿,等着肯回来了。

  进了房间,她走了几步,映入眼帘的景象使她吃了一惊,因为这大出她的意料。加利亚·伦德里斯旅馆一直被宣传成一家设备齐全的豪华三星级旅馆,但她所见到的一切却令人厌恶,反感。这间双人卧室,与其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是一个洞穴。屋内有一张双人床,随意铺放着色调晦暗的绿色床单。在床的左侧脚下,安放着一张小桌,一把便椅,椅子旁有一张书桌。房间里除了在室内两侧墙边的壁龛上安放着耶稣基督和圣母玛利亚的小雕像外,冉也没有其他的家具和装饰品了。在一个窗子的两侧,挂着难看的窗帘。为了把窗帘拉开,透一透房间的空气,她只好格外小心地从床头桌和双人床边挤过去。窗户打开后,她看见一个公园的一侧有许多人在下午的阳光里排成长长的一列队伍,他们唱着歌,阿曼达听出,这又是卢尔德圣歌。

  阿曼达走进盥洗室的小门,盥洗间里有便池、洗涤槽和一个短短的浴盆。放置药品的小药柜上的涂漆看起来凹凸不平,室内的光线飘曳不定,非常黯淡。

  阿曼达坐在床沿上,真想放声大哭一场。这儿绝不是他们该呆的地方,特别是对肯来说更不适合,他需要安静,舒适和休息。这间像洞穴一样的房间,无论如何也不适合于肯居住。

  她竭力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在这家所谓高级旅馆里,一定不会再有比这设备更好的房间了。城里其他旅馆的所有房间早已在数天前就已预订客满了,这里没有其他住处可以转移出去,除非到城外,也许还能找到更好的旅馆。

  08

  突然,她记起了一家舒适豪华的旅馆,那是她在毕业后的一次夏季法国旅行中曾住过两天一夜的旅馆。那家旅馆布置华丽、考究,特别令人难以忘怀。在上次旅游期间,她听说过那家旅馆离卢尔德不太远。

  是的,他们应该到那儿去住,特别是对可怜的肯和她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他们会在那儿住上几天,最多几天——即便如此,也会使这难以忍耐的日子好过一些。

  那家旅馆位于什么地方来着?

  噢,记起来了,尤金——贝因斯。

  她得马上给这家旅馆打电话,立即就得打,预定今晚的床位。肯从山洞回来后,他们便可以赶到那儿去住。

  谢尔盖·季霍诺夫乘飞机从里斯本到日内瓦,再到巴黎,最后又乘飞机下午抵达卢尔德——都是短途飞行。

  他坐的出租汽车正从机场开往卢尔德城区的途中,这时他意识到自己有两点变化:一个是在他的外衣内口袋里的那蓝色的假护照上的名字是塞缪尔·塔利,来自纽约,美国公民。另外一个是遮盖住他那左侧上嘴唇上棕色肉赘的浓密假胡髭,这假胡髭一直往下沿脸颊盖住了部分嘴巴。他认为,作为伪装,这假胡髭足以让人无法辨认。如果没有它,他那像商标一样的肉赘由于早已广泛为外界、为世界各国人士所熟悉,将会很容易地被一些人所认出。

  机场的出租车此刻正缓缓地降低车速,这位法国司机,从反光镜中盯着他,对他说,“先生,到了。”

  季霍诺夫从右侧车窗向外看去,只见他们是行驶在巴拉迪大街,这儿有一个停车场,旁边有一条河面很宽但河水污浊的河。他又转向左侧,看见他们已停在了一幢红砖结构的六层建筑的大门前。最高一层楼上的旅馆名称赫然在目:法兰西圣路易斯新旅馆。

  各家报纸早就报道说,在这具有重大意义的一周之内,卢尔德将接纳难以计数的朝圣者。在圣母玛利亚显灵这一消息公布之后的几天内,卢尔德的所有旅馆早已被官方所组织的朝圣团体预定完毕。季霍诺夫很是担心,不知能否找到一家有床位的旅馆。非常幸运,在日内瓦的国际旅馆里,季霍诺夫早就认识了一名叫亨利的领班,经常付给他高额小费,没想到此人会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季霍诺夫告诉亨利,他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住在美国纽约,名叫塔利,是一位笃信宗教的上流人士,计划在圣母玛利亚显灵时访问卢尔德。可问题是他未能及时报名参加朝圣团,无法自己预定旅馆。塔利知道季霍诺夫经常出国,便求助于他,希望他能帮忙在卢尔德的某家旅馆为他预订一周或二周的床位。季霍诺夫对他说,这事可不敢担保,因他从未去过卢尔德,而且也不打算去那儿。不过,他答应塔利,他将愿意尽力帮忙。到了日内瓦后,季霍诺夫便只好求助于亨利,托他代为解决此事。

  亨利表示愿意想想办法。原来,几年前,亨利曾同他的神父到过卢尔德,住在法兰西圣路易斯新旅馆,同这家旅馆的领班头儿罗伯特有点交情。事实上,正当季霍诺夫等待时,亨利就已经打电话给卢尔德的罗伯特,为季霍诺夫的朋友——那人叫什么名字来?塔利?噢,对了,是纽约的塔利先生办理此事——然而,他被告知,罗伯特出外度假,要在圣母显灵的第一天才返回卢尔德。“没关系,”亨利要季霍诺夫放宽心。“等罗伯特回来那天,让你的朋友亲自去找他,让他说出我的名字,罗伯特一定会记起我,会为塔利先生安排一个房间的。相信我,旅馆里一般都会有空房间的。”

  季霍诺夫相信了他,当时大为放心。不过现在,从出租车里下来后,他又不免担心起来。在生活中,像在外交场合中那样,他一贯做事相当谨慎,即使是在最紧急的情况下,也总是留有余地,不愿轻率从事。此刻,他决定不忙让出租车开走。这时司机从前车座下车,正欲帮他将行李搬下车,季霍诺夫便对司机说:“不忙开走,等我几分钟。我得去看看是否真有房问。他们可能会让我到其他旅馆去。”

  今天,季霍诺夫由于肌肉障碍症发作,在上台阶时只好慢慢行走。位于一楼的旅馆接待厅并不大,但颇具有现代风格。有一位身穿制服戴着眼镜的领班,正在柜台后面对着帐目簿沉思着什么。

  季霍诺夫满怀希望走近柜台,用法语对领班说:“先生,我想找一下总领班罗伯特先生。”

  这位领班抬起头,从眼镜下打量着他。“我就是罗伯特,愿意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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