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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他把一只圆滚滚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揉摸着。“所有的女人都是杜·巴莉太太。”他故作庄重地说。对此,厄苏拉点了点头,半信半疑,想到纽约。

  但是,过后不久,当她驱车在威尔希尔·博尔瓦德向西行驶时,随着她离开福斯特的距离越来越大,她那专注于纽约的心思也渐渐淡漠起来。纽约在每次斗争中都赢得了胜利,只有在最后的一次除外。这最后的一场是哈罗德。她终于完完全全把心思专注在他身上了,当她来到贝弗利山罗克斯博车道时,她转了个弯朝他的新办公室开去,决定把他那套房间的装饰一劳永逸地处理好,也好让他吃一惊。

  这幢设有柱廊的白色建筑,是这个街区既没有分析学家也没有内科医生居住的几栋楼房之一。在电梯旁边,黑色的姓名地址录上写着白色的字体,其中有公关律师、商业经理,和几个莫名其妙的公司。哈罗德搬进的一周里,厄苏拉一直没有参观过这幢楼房。厄苏拉记不起是在哪一层。她发现哈罗德的名字夹在一家进口商和一位人才代理中间,于是便乘顾客自己操作的电梯上到二楼。

  过去电梯第三个门就是那处办公室。在毛玻璃上面——她得承认,很引人注目——是黑色的字体:“哈罗德·帕尔默及其会计师联合公司。”用“联合”这个词,她知道,纯属对合适身份的钓饵。哈罗德应该用“有限”这个字眼,如果他不感到太夸耀的话。除了有一个税务学生今年曾来帮助过他两个月外,全是由哈罗德单人经营。

  像那些粗壮的互助会妇女,每逢圣诞节便挎着篮子向那成百的需要救济的人分发东西那样,厄苏拉怀着行善的心情打开了门,走进了“哈罗德及其会计师联合公司”的接待室。映入眼帘的景象令她大为惊诧。她最后一次来参观这间办公室时,也只有那一次,只有一张松陷的栗色沙发,一张套有褪色条布的椅子,墙上斜挂着一幅可怕的奥罗茨克的复制品画。所有的家具都是房主提供的,直到他的房客安顿下来。然而现在,像是通过魔术般的变换,房主的家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设施满可以使拉伯特森·博尔瓦德内装饰商的展窗增辉。房间闪烁着活力、新颖和光亮,宛如斯堪的那维亚热心于户外生活的小明星的居室。两个低沙发,椅子和桌子全是一色的现代丹麦家具,用的是漂白过的胡桃木料,灰调子的印花罩布。一束深红色玫瑰花插在瑞典式的长颈玻璃花瓶里,花瓶摆在雷利特和俄威复制品中间的咖啡桌上面。墙上挂着易碎的平板画,达菲、马蒂斯和迪格斯用铅笔在上面署了名。厄苏拉无声地站在那儿。无论发生了什么变化,只证明了一件事——这儿,至少,少不了要她掏腰包。

  她心里怀着几分惊异,穿过接待室走向哈罗德的私人办公室,用力地拍着门。

  “在这儿。”

  “我是厄苏拉。”

  “请进。”

  厄苏拉打开门走了进去。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位年轻女郎的后背。那人大骨架、未束带,显得淫荡令人作呕。这位年轻女郎正在哈罗德办公桌前弯腰,揭开盘子中纸板咖啡杯盖,盘子里还有包着的三明治,散发着热牛肉和肉汁气味。

  哈罗德看起来不像往常那样脸色发灰,脸庞也不那么凹陷了。他挥了挥手。“嗬!”他似乎像一个被捉的偷吸烟的小学生那样既高兴又害怕。“这真叫人惊奇。”

  “我敢肯定。”厄苏拉冷冰冰地说。

  这位年轻女郎,见有人闯人仍然不紧不慢地做她的事,最后,她伸直了身子。她的臀部很大。她慢慢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她那健康的苹果一样光亮的睑,恰似这办公室里的发亮的胡桃木家具。它所具有的崭新气息对厄苏拉是一种打击。她那草黄色的头发编成辫子,显得过分漂亮。她的蓝眼睛令人吃惊地又圆又大。她的乳房发达,裹在柠檬色的卫生衫里,显得不雅观。厄苏拉发现她的大腿很粗,这下子让她感到挺高兴。她那样子既像百分之百的海尔格斯,又像一头得奖的雅利安母牛,还像一位身着水手领女套衫和海军蓝裙子、在纽伦堡体育馆做体操的希特勒·尤金德。

  “……我的秘书,玛丽尔达·齐格内尔,”这位可恨的色鬼说,“这位是帕尔默夫人。”

  “你好,帕尔默夫人。”玛丽尔达·齐格内尔说,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她说话带着轻微的日尔曼人的口音。厄苏拉看得出,她在几年内不会扔掉这种口音的。玛丽尔达又转向这个色鬼。“午餐够吗,帕尔默先生?”

  “很好,玛丽尔达,很好。你最好出去用你的午餐。”

  “我会,请便。”她对厄苏拉微笑着说。“请原谅。”

  厄苏拉的眼睛跟踪这对摆动着的乳房出了办公室,尔后。

  转眼注视着这个色鬼。

  “那个到底是谁?”厄苏拉问_

  “我的新秘书,”哈罗德显得有点吃惊。“我上个星期把她的情况跟你说过了。”

  “不至于说她还从事打字吧?”

  “玛丽尔达能抵得上我过去用过的三个人。那些德国姑娘非常出色——细心,利落,而且效率高——”“还有42号尺码。”

  “什么?”

  “别介意,”她朝家具挥挥手说,“所有这些什么时候发生的?”

  “指这些家具吗?昨天送来的,你陪同福斯特夫妇,抽不出身,这使我很着急,尤其是自我弄到贝利账户以后。我不想让他到这儿来时看见我像个叫化子似的——于是玛丽尔达和我便出去——”“玛丽尔达?”

  “对,我真幸运,她在斯图加一所学校进修过室内装饰这门功课——”“于是她把你打扮得完全日尔曼化?嘿,瞧瞧吧——”“我想你喜欢它,厄苏拉。我今天上午收到一打贺词呢。”

  “它完全不合适,与你身份不协调。这看起来像是度蜜月的小别墅,而不是严肃的商业办公室。”

  哈罗德的左眼紧张地跳动着。“我一直在等你。”他指了指一块三明治说,“你吃点吧?”

  “我不饿,”她又扫视了一遍那些家具。“这一定值不少钱吧?”

  “其实不。你知道那些德国人,非常俭朴。另外……另外,既然我有贝利——呐,我们不必动用你的存款。”

  “看来你觉得已经独立了。”

  哈罗德平静地注视着她。“难道你不想要我自立吗?”

  她感到不安和慌乱。“当然我想。我仅仅不想要你办蠢事。

  哦,我现在最好走掉。”

  “什么事使你路过这儿?这可是第一次——”“第二次。我只想瞧瞧我的丈夫是怎样打发他的时光的。

  任何一位妻子都会这样做。这有什么不对吗?”

  “对,我很高兴。”

  她已经到达门口。某种长时间休眠的意识复活了。她转过身,强装着笑脸。“我差点忘了,哈罗德——我打算逛商店;晚饭你想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这个新鲜的问题,对这个问题的答复以及对他本人具有的重要性,一时令他不知所措起来。“我……我没有想过。”

  “别介意。我会想象出某种好东西出来。”她指着他的餐盘。“吃吧,别凉了。要细嚼慢咽。你了解自己的胃口,待会见。”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身了立得直直的,胸脯挺得高高的。这样一来,玛丽尔达自会明白,民主反对派的性子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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