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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罗伯特用语惊四座的尖刻调侃他父亲:“我父亲以为表演缺乏的只是屁股和乳房,所以他要不断地改。”

  欢乐的气氛瞬时已荡然无存。其他人愕然,面面相觑。他们对父子之争耳熟能详,幸好,这时莫娜径直朝鲁迪·克朗佐夫走来,吻他一下。不料,鲁迪气恼地挡开了她。她对此并不介意,在桌边坐下。米琦给她在盘子里添了块牛排。

  “今天这是怎么啦!”莫娜叹气,“我要是给一位女士卷发,恐怕连手指头也会少几个。”

  鲁迪根本不搭理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

  “屁股和乳房——这也很正常嘛。你讨厌屁股和乳房?”他寻衅争吵。

  尤丽雅介入道:“您要是对我唱的还是不满意,那我就退出,这样更好一些。”她突然想哭。

  “我不答应。”鲁迪朝她眨眼,想让她再高兴起来。可尤丽雅坚持,飞快地离开了酒吧。“见鬼去吧!”鲁迪恼怒起来。这个小丫头想干嘛?难道他在自己的酒吧还不能谈谈自己的看法?

  “喏,现在你满意啦?”罗伯特情绪抵触地问父亲,“她要是不登台,咱们就完蛋了!”

  卡琳这时蹦蹦跳跳地走上舞台,扯开嗓门唱《爱是罪过吗?》。苏加尔用手风琴给他伴奏。

  “你们听卡琳唱!”鲁迪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这小伙子真棒,恼怒①得真不赖!”

  ①鲁迪本想说“模仿得真不赖”,却把“模仿”说成了“恼怒”。

  “你别再装可怜相了。”罗伯特说得在理,“你想说‘模仿’。‘恼怒’是另一码事。”

  “你像我说得好。”鲁迪微笑。

  “应该说‘你比我说得好’。”罗伯特又更正他。

  “行。”鲁迪恼羞成怒,“我中学没毕业,但我对于日常事务绝对脑子清楚——这样,咱们俩就扯平了。”他兴高采烈地朝卡琳欢呼。

  “他到底模仿谁呀?”罗伯特想知道。

  “查拉·里昂德尔!”莫娜说。

  “查拉·里昂德尔?”罗伯特问。

  父亲不理睬他。

  “哎呀,了不得,可以加到节目里去!”鲁迪朝大门看,看见尤丽雅出去了。

  “真的,鲁迪?”卡琳问,脸涨得通红,“真的?”

  “是不是有点过时了?”罗伯特疑惑不解。

  “我也觉得是!”莫娜随声附和,声音很尖。

  鲁迪坚持己见:“很棒,将会轰动!”说罢起立。

  “查拉·里昂德尔是永恒的!”莎洛特确认。

  “就像埃尔维斯一样。”米琦点头。

  “鲁迪,要围上羽毛围巾,穿上拖地长裙吗?”卡琳被登台表演的念头弄得神魂颠倒了。

  “那还用说,女孩子嘛,当然。”鲁迪微笑,转身走了。

  罗伯特转动眼珠,唉声叹气。卡琳因为兴奋一蹦三尺高,接着拥抱苏加尔。这时谁都不忍心扫他的兴。当其他人疲倦地回房间时,卡琳仍继续排练着,丝毫不感到腻味。

  罗伯特趁此机会把苏加尔拽到一边,低声问苏加尔何处可以买到武器。苏加尔满腹狐疑地打量他。

  “你手里玩过那家伙吗?”

  “没有。”罗伯特回答。

  “得了,忘了它吧。你不是耍手枪的英雄。你脑子好使,长于思考,这个才管用呢!”

  “老头儿不准你帮我?”罗伯特不悦。

  “别‘老头儿’、‘老头儿’的,”苏加尔说,“我不喜欢你这样称呼你父亲。鲁迪·克朗佐夫在红灯区是个大人物,富于传奇色彩,人人敬重哩。”

  他们突然听见身后楼梯上有脚步声、说话声。苏加尔伸出食指往嘴上一贴,就飞快地调头走了。罗伯特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房间。莫娜和鲁迪一面争辩一面拐过来了。正想洗澡的尤丽雅很快躲到了房门后面。

  “你从来不问我有什么看法。”莫娜抱怨,“我的意见对你完全无所谓。”

  “这不是真的。”鲁迪假装生气。

  “是不是真的谁知道!”莫娜很倔。

  “喂,你是理发师,表演方面的事你懂得多少?”

  “我是普通观众,我觉得你们那个尤丽雅味同嚼蜡,卡琳那个模仿查拉·里昂德尔的节目也糟糕透顶。”

  “谁也没有要你谈看法。”鲁迪·克朗佐夫语气冷漠。

  “哼,你瞧——你对这压根儿不感兴趣,”莫娜打出了王牌,“和你刚才说的正好相反,自打耳光!”

  她气急败坏地进了卧室,“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鲁迪和苏加尔交换眼色,彼此颇为默契。

  “房子派人警戒了吗?”鲁迪问。

  “有小伙子们站岗呢。”苏加尔让他放心。

  “咱们可得小心。格拉夫可不是好惹的。”

  “你是说他躲在背后?”

  “不是他还是谁?”鲁迪忧虑,叹息。

  “我要把那家伙的卵子踢出来,叫卵子从他耳朵里出来!”苏加尔破口大骂。

  尤丽雅旁若无人,穿过走廊下楼。房间里她实在呆不下去了,她要呼吸新鲜空气。鲁迪呆呆地望着她下去。苏加尔瞧着鲁迪,满腹心事。

  “发生了什么事?说实话!一切正常吗?”他细声问。

  “真滑稽,”鲁迪摇头,“我享受重新在家里的乐趣,可是又感到比任何时候都寂寞。我要的东西似乎得不到!”

  他恼恨地用手擦了一下前额。苏加尔踢踢嗒嗒地上厕所去了。“色子鲁迪”这样的角色是不会被一股香水味刮倒的!但不知是何原因,他仍旧忧心忡忡。他苦笑着,呆在黑暗的走廊里。

  尤丽雅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悲伤,也许因为一直惦念着姐姐?也许因为她永远不会像姐姐那样有出息?也许因为她受到了莫娜尖刻话语的伤害?但主要还是因为她对鲁迪·克朗佐夫自以为是和傲慢作风的恼恨,对他没完没了的批评的恼恨。她在房后的小院里来回走着,激愤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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