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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我们有钱。”她辩解道。于是,她为内特打开了一扇闯入的大门。

  “我们来谈谈你的钱。”内特笑着说,“你今年30岁,九年前你拿到了500万美元,是吗?”

  “是的。”

  “还剩下多少?”

  她苦思冥想了半天:这个答案可不是那么简单。科迪挣了不少钱。他们投资了一部分,也花掉了许多,所有的账目都混在了一起。因此已无法光凭账户的结算单来交代500万美元的去向了。

  她把内特递给她的绳子慢慢地往自己的脖子上套。

  “你和你丈夫的支票上还有多少?”他问。

  “我得查看一下。”

  “请估计个大概数目。”

  “6万。”

  “你们拥有多少房产?”

  “就我们住的那幢房子。”

  “值多少钱?”

  “我得请人评估。”

  “请估计一下,只要一个大约数。”

  “30万。”

  “抵押金是多少?”

  “20万。”

  “有价证券大约值多少?”

  她用笔涂了几个数字。闭上眼睛说:“大约是20万。”

  “还有其他重要的财产吗?”

  “没有什么了。”

  内特计算出了一个数字:“这么说,在九年的时间里你的500万已经减少到30万至40万之间了,我说的对吗?”

  “肯定不对。我是说这个数字太低了。”

  “请你再告诉我,你们打算怎样支付那幢新的住宅?”

  “用科迪挣的钱支付。”

  “那么你已故父亲的遗产呢?有没有考虑过?”

  “也许考虑过一点。”

  “房产商已经起诉你们了,是吗?”

  “是的,我们也进行了反驳。有许多有争议的地方。”

  这个女人诡诈、虚伪,又长着一张能言善辩的利嘴。内特觉得她也许是费伦家族中最危险的人物。内特走过场似的问了科迪的风险投资,很快就搞清了那笔钱的去向。她在食品业投进了50万,结果血本无归。一场热浪又使她在乔治亚州的一个蠕虫养殖场损失了60万。

  他们就像两个不成熟的孩子,靠别人的钱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做着发大财的美梦。

  作证快结束时,内特仍在给她圈套钻。她表白说卷入这场遗嘱诉讼案跟钱毫无关系。她很爱她父亲,他也爱她。如果他神志清醒的话,他会在遗嘱里顾及他的子女的。现在他把一切都留给了一个陌生人,这本身就证明他有病。她打官司完全是为了保护她父亲的名声。

  这是精心排演过的演讲,但打动不了任何人。内特没去理会。

  已经是周五的下午5点了,内特也感到了疲倦。

  当他行驶在拥挤的通往巴尔的摩的9号州际公路上时,脑子里还在想着那几个继承人。他窥探了他们的私生活,而他窥探到了令人难堪的地步。他有些同情他们,同情他们不良的成长环境,同情他们缺乏应有的价值观,同情他们拜金主义的空虚生活。但内特深信,特罗伊在立那份遗嘱时完全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要是财富落入这些子女们的手,势必会引起巨大的混乱和灾祸。

  他最终把财产留给了对金钱毫无兴趣的雷切尔,却剥夺了财迷心窍的人的继承权。

  内特决心维护特罗伊最后那份遗嘱的合法性。但他心里明白,这份遗产的最终归属并不取决于生活在北半球上的任何一个人。

  到达圣迈克尔斯时已经很晚了,在经过三一教堂时他想停下来,走进去祷告一番,请上帝宽恕他这个星期的罪孽。五天的宣誓作证后,他最需要的是做一番忏悔和洗个热水澡。

  在大都会当律师的内特从来就不谙静坐的道道。菲尔则相反,他的坐功早己练得炉火纯青了。当哪个教区的居民生了病,他就会上门问候,和他的家人坐上一会儿。如果有人死了,他就会去陪未亡人。邻里街坊路过神父的寓所,不管是什么时候,他和劳拉都会坐着陪他们聊天。有的时候他们还独自练习这门功夫:一个人坐在门廊的秋千架上。他的会众里有两个上了岁数的绅士每星期都等菲尔去串一次门,让他坐上一个小时,他们则靠着火炉打盹。能聊上几句当然好,但他们并不要求他这么做,只要能坐着享受这份安静就行。

  但内特学得很快。他这会儿和菲尔坐在斯塔福德别墅的台阶上,两人穿着厚厚的毛衣,戴着手套,喝着内特用微波炉热好的可可茶。他们凝视着远方的海湾、港口和碧波万顷的海水。偶尔会有一两句交谈,但大部分时间都处在静默中。菲尔知道他的朋友受了一星期的罪。到现在为止,内特已经把费伦一案的大部分细节都告诉了菲尔,他们已经相处得非常亲密了。

  “我打算作一次旅行。”内特轻声说,“想一起去吗?”

  “去哪儿?”

  “我需要见见我的孩子。我有两个小的,奥斯汀和安吉拉,在俄勒冈州的塞勒姆,我还有一个女儿在匹茨堡。会是一次不错的旅行。”

  “多长时间?”

  “不用着急,几个星期。我来开车。”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见丹尼尔和凯特琳是一年前的事了,他们是我和第一个妻子生的。去年7月我带两个小的去看了球赛。我那次喝得酩酊大醉,不记得是怎么回的阿灵顿。”

  “你想他们吗?”

  “我想是的。实际上我从未花时间和他们在一起。我几乎对他们不了解。”

  “你忙于工作。”

  “是的,但更忙于喝酒。我从不呆在家里。难得有个假期,我就同哥儿们去拉斯维加斯,要么就打高尔夫球或去巴拿马群岛垂钓。我从来不带孩子去。”

  “你已经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

  “是的,干吗不和我一起去?一路上我们可以多聊聊。”

  “谢谢,但我离不开。地下室的工程快见成效了,不能再半途而废。”

  内特早些时候去过地下室,工程的确有了些眉目。

  菲尔惟一的孩子是个二十几岁的浪荡公子,因考试不合格离开了大学,去了西海岸。劳拉含糊其词地说他们不知道他在哪儿。他有一年多没给家里来电话了。

  “你指望这次旅行成功吗?”菲尔问。

  “我不知道该指望什么,我只想拥抱我的孩子,为我的不称职道歉。但我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

  “我不这么想。他们知道你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责备自己是毫无用处的。重要的是去那儿,主动去建立新的关系。”

  “作为一个父亲,我真是太失败了。”

  “别过分责备自己,内特。你可以忘掉过去,神也是这么做的。保罗在成为使徒之前曾杀害过基督徒,但他并没有为他的过去而自责。一切都可以得到宽恕。让孩子们看看现在的你。”

  一艘小渔船倒出港口,向海湾驶去。这是他们视野里惟一在移动的亮点,他们全神贯注地望着它。内特想到了雅维和韦利,此刻他们一定在河上驾驶着满载货物的货船进入潘特纳尔。雅维掌舵,韦利在拨弄他的吉他,四周一片安宁。

  菲尔离开后,内特依着壁炉又开始给雷切尔写信。这是他的第三封信。他写上了日期:2月22日,星期六。

  “亲爱的雷切尔,”

  他写道——

  “我刚刚同你的兄弟姐妹度过了一个很不偷快的星期。”

  他从小特罗伊谈起,最后是兰博,写了整整三页。他很坦率地讲了他们身上的短处,讲了他们一旦继承这笔遗产就会给他们自己和别人带来的灾难。他也很同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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