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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他终于哭了。可怜的范毫不难为情地哭着。谁也看不见他,其他车辆以每小时八十英里的速度飞驶而过。他像个被抛弃的情人那样发誓要报复。他会找到那恶棍,那个以里基的面目出现的、撕碎了他的心的恶魔。

  哭泣渐止,他想起了老婆和孩子,慢慢平静下来。她会得到那六个店铺、两百万、以及有独立卧室的新房子,而他只会得到嘲弄、轻蔑和小城最爱的闲话。孩子们会跟钱走,孙子们将来会听到有关祖父的流言。

  他以五十五英里的速度回到车道,第二次穿过麦斯格特。当十八轮大卡车呼啸而过时,他又把信读了一遍。

  没有谁可以打个电话,没有一个他信任的银行家可以去核实巴哈马的账户,没有律师可以咨询,没有朋友倾听他伤心的故事。对一个小心地过着双重生活的男人来说,钱不是不可逾越的。

  他老婆盯着家里和店里的每一分钱,为此范很早就精于藏私房钱。他把宝石、珍珠、有时是小钻石,放在一边,日后卖给其他商人换取现金。这在这个行当相当普遍。他有一盒一盒的钱,装在鞋盒里,整齐地捆扎在防火保险箱内,藏在普莱诺一个微型贮藏室里。这是供离婚后使用的现金。供他和里基以后周游世界共度余生的现金。

  “狗娘养的!”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为什么不写信给这罪犯诉苦呢?或威胁曝光他的敲诈伎俩?

  为什么不反击?

  因为那狗娘养的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已知道范的真名和他老婆的名字。他知道范有钱。

  他驶进他家门前的车道,格伦达正在扫地:“亲爱的,你上哪儿了?”她愉快地问。

  “办点事儿。”他笑着说。

  “去了好久啊。”她说,依然扫着地。

  他受够了。她计算他的行动时间!三十年来她手里握着滴答作响的秒表,一直控制着他的行动。

  出于习惯,他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走到地下室,锁上门,又开始哭泣。这房子是他的监狱(每月还七千八百块的抵押贷款,当然像个监狱喽)。她是看守,掌管钥匙。他惟一的解脱途径刚刚被冷酷的敲诈者堵上。

  八十具棺材需要很大的空间。它们排得整整齐齐,都覆盖着美国国旗,长短一致。三十分钟前它们由一架空军运输机运抵,在盛大的仪式中被抬了下来。在机库的水泥地上,约一千位亲朋好友坐在折叠椅里,震惊地凝视着面前摆放的这片国旗的海洋。只有记者的人数超过亲属。那些记者被警察挡在障碍物后。

  即使对一个惯常在外交政策上无事忙的国家而言,死亡人数也够触目惊心的。八十个美国人、八个英国人、八个德国人。没有法国人,因为他们一直抵制西方其他各国在开罗的外交宴会。为什么晚上十点过后仍有八十个美国人呆在大使馆?这是当前令人费解的问题,到目前为止尚未有合情合理的解释。呆在大使馆的人中有许多现在躺在棺材里。华盛顿最流行的解释是餐饮公司送饭晚了,而乐队到得更晚。

  可事实证明恐怖分子会在任何时候发起攻击,所以大使夫妇和他们的工作人员、同僚、宾客多晚开晚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下的第二个问题是,在我们驻开罗使馆里怎么会有八十人?

  国务院尚需证实这个问题。

  空军乐队演奏了哀乐,随后总统讲话。他声音嘶哑,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可在八年的故作姿态之后,这举动早已失去了新意。他已多次许诺要报仇,现在又大谈牺牲、奉献精神,向死难者亲属表示深切慰问,并许诺今后会有更美好的生活。

  国务卿宣读死者名单,这是一次令人毛骨悚的宣读,目的是要烘托出此时的庄重气氛。哭泣声变响了,音乐再次响起。副总统的演说最长。他刚从竞选战场下来,肩负着新近发现的重大使命,要把恐怖主义从地球上消灭干净。虽然他从没当过兵,可他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投掷手榴弹了。

  莱克使他们手忙脚乱。

  莱克正在飞机上看哀悼仪式的实况转播。为了完成又一轮的采访,他正在从图森飞往底特律的途中。他已经迟到了。同机的有民意测验经办人,他是个刚找来的魔术师。莱克和他的工作人员看电视时,那经办人拼命工作着。他在小会议桌上摆了两台便携式电脑、三部电话,打印出来的资料十个人都整理不了。

  三夭后就是亚利桑那州和密歇根州的预选。莱克的支持率在上升,特别是在他的家乡,他与根基很深的领先者印第安纳州的泰利州长不分伯仲。在密歇根州,莱克低十个百分点,可人们愿意听他演说。开罗的惨案对他极为有利。

  泰利州长急需钱,莱克却不。他的钱去了又来,多得来不及花。

  副总统演讲完后,莱克离开电视屏幕,走到皮躺椅跟前坐下,拿起一张报纸。一个助手给他端来咖啡。他一边喝,一边眺望着脚下距他八英里的堪萨斯平原。又一个助手交给他一份报告,需要候选人立刻答复。莱克扫视了一下机舱,不算飞行员,有十三个人。

  莱克还在想念妻子,还不能完全适应没有隐私的生活。他到哪儿都带着一群人,每半小时就有人找他有事,每次行动都经委员会协调,可能会问什么问题,建议怎么回答,每次采访前都要写在纸上。只有在酒店的房间里,他每晚才有六小时的独处时间。如果他允许,特工处的人不睡在地板上才叫见鬼呢!由于疲惫,他睡得很沉。只有在浴室里洗澡或坐在马桶上的时候,他才真正可以沉思默想。

  他没有骗自己。他,艾伦·莱克,一位来自亚利桑那州的沉默寡言的议员,已一夜成名。当其他人畏缩时他仍在往前冲。大把大把的钱冲他而来,媒体如猎犬般紧追不舍。人们重复他说过的话。他有一些有势力的朋友。当这一切都到位后,提名就显得顺理成章……一个月前他从没做过这种梦。

  莱克品味着这一时刻。竞选是疯狂的活动,可他能控制它的节奏。里根是个喜欢定时上下班的总统,可他比卡特,这个干劲十足的工作狂,更有成效。去白宫,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容忍这帮傻瓜,熬到预选结束,用微笑和机智来容忍。很快就会有一天,他会独白坐在椭圆形办公室内,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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