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约翰·格里森姆 > 失控的陪审团 | 上页 下页


  然而在这个房间里,谁也不会怀疑,所有的人都将不折不扣地执行这一道命令,对此,连一丝一毫的怀疑也没有。

  费奇沿着楼梯走到这座大楼的底层,他的司机乔斯正在那儿恭候着他。乔斯身材魁梧,穿一套黑西装,脚上着一双漆黑的西部高统皮靴,戴一副墨黑的太阳镜,他只有在淋浴和睡觉的时候,才把这副墨镜取下。

  费奇一下也没敲门,径直推开了一扇门,走进房间打断了一个已经开了几个小时的会议。4位律师和他们五花八门的下手正在观看用摄像机录下的原告第一批证人的证词。费奇一闯了进来,放像机立刻停止了转动。他对一位律师吩咐了几句,接着便走出房间。

  乔斯跟在他的后面,穿过一间狭小的图书室,踏上另一条走廊,随后又冲进另一个房间,把另一批律师吓了一跳。

  惠特尼-凯布尔-怀特法律事务所有80名律师,是墨西哥湾区最大的事务所。它是由费奇亲自挑中的,它因此可以获得数百万美元之巨的律师手续费。但为了赚取这笔费用,它却不得不忍受兰金·费奇的专制和粗暴。

  整个楼里的人都意识到他的身份,而且都对他的举动提心吊胆,这使他感到满足。他走出大楼,在和暖的十月的微风中,站在人行道上等着乔斯。在三个街区以外,有一幢旧的银行大楼,他看见楼的上半部的几个办公室灯火通明。敌人还在工作呢!原告的律师们正挤在各个房间里,和各种各样的专家们一起,看着相片,干着和他的手下正在干的几乎同样的事。

  法院下周一就要开庭挑选陪审员,他知道对方也正在忙着记住候选人的姓名,研究他们的面孔,并且为尼可拉斯·伊斯特尔究竟是他妈的何许人、从什么鬼地方钻出来的而烦心。还有拉蒙·卡罗、卢卡斯·密勒、安德鲁·莱姆、巴巴拉·弗罗和德洛斯·德布,他们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只有在密西西比这种落后而又偏僻的地方,才会挑出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作为陪审员的候选人!在本案以前,费奇已经在8个州指导过8个案件的庭审辩护,那些地方用计算机筛选出候选人,你从法庭办事员手上接过陪审团候选人名单后,根本无需为谁还活着谁已去世而费心。

  他目光呆滞地凝望着远处银行大楼里的灯光,心里捉摸着那些贪婪的鳖鱼将会如何瓜分那笔巨额的赔偿金,假如他们把官司打赢了的话。他们怎么也不可能达成协议,公平地分割那鲜血淋淋的尸体的。如果他们胜诉,得到一大笔赃款。接着肯定会有一番血腥的厮杀。与之相比,这件案子的审判不过是一场毛毛雨而已。他憎恨他们。他朝地上唾了一口,点起一支烟,用两根粗粗的手指紧紧捏住。

  乔斯驾着一辆车窗乌黑、车身锉亮的租来的名牌轿车在路边停住。费奇在他通常坐的前排位置上坐下。在汽车驶过那座银行大楼时,乔斯也抬起头来,朝敌方律师的办公室瞧了一眼,但却没有吭声,因为他的老板讨厌闲侃。汽车驶过比洛克西法院大楼,又驶过一个已部分废置的廉价杂货店。费奇和他的手下在这里有一套秘密的办公室,室内是租来的廉价家具,地板上还留着锯下不久的胶木板锯屑。

  他们向西驶上了海边的90号公路,在拥挤的车流中缓慢穿行。这是星期五的夜晚,赌场里挤满了市井小民,他们输光了口袋里的小菜钱,却同时做着明天赢回的美梦。汽车慢慢驶出比洛克西,经过高尔夫港、长滩、克里斯廷隘口,离开了海岸,不久即通过了礁湖附近的一个安全检查站。

  这座巨大的海滨别墅十分现代化,但修建时并未利用海滩的优势,离它最近的沙滩也在两英里之外。一座白色的木码头,远远地延伸到平静的杂草丛生的海水中;码头上系着一艘20英尺长的渔艇。这幢房子是从新奥尔良的一个石油商手上租来的,租期3个月,付的当然是现金。它现在被用作临时的隐蔽地,供一些大人物在此住上一两夜。

  在大大高出水面的平台上,4位衣冠楚楚的绅士正在喝着饮料,有一句扮受一句地闲聊等待一位客人的光临。他们在业务上虽然是势不两立的敌手,但今天下午已在一起打了18洞高尔夫球,吃了烤虾和烤牡蛎。此刻,他们一边呷着杯中的美酒,一边低头望着下面黑色的海水。他们并不情愿在这周末之夜,远离自己的家庭,呆在湾区的海上,可是业务总得优先考虑。目前的紧迫情况使他们不得不暂时休战,下午的那场高尔夫球,甚至还给他们带来了一点乐趣。

  这4位男士都是大公司的总栽。4家公司都在全美最大的500家公司之列,也都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其中最小的一家去年的销售额就有6个亿之多,而最大的一家则高达40亿、每一家都有创记录的利润和高额的红利,股东们兴高采烈,总裁年收入数百万美元。

  4家公司都是联合大企业,下面有许多分公司,产品无数,广告满天飞。但公司的名称却平淡无奇,不是叫什么特雷科,就是叫史密斯·格雷,其目的在于转移视线,使人们看不出它们实质上都是烟草公司。

  在金融界称为四巨头的这4家公司,发家的历史都可以追溯到19世纪卡罗林纳和弗吉尼亚的那些烟草经纪人。它们生产的香烟,占美国和加拿大销售的香烟总额的98%。它们也生产铁撬、炸玉米片和染发剂这一类的东西,但只要拨开面纱,你就会发现,它们的利润来源正是香烟。

  为了迷惑公众,也曾有过兼并,名称也曾加以变换,而且还使用过其他种种伎俩,但这四大巨头都仍旧受到彻底的孤立,不断受到消费组织、医生甚至政客们的攻击。而现在,律师又盯上了他们。

  一些死者的未亡人正提出诉讼,要求获得巨领的赔偿金。因为,她们说,是香烟导致了她们亲人的肺癌。

  到目前为止这件诉讼已经审结,而且全都以烟草巨头的胜诉告终,但压力并未缓解。只要有一个陪审团作出对某个寡妇赔偿几百万美元的裁决,那么,地狱之门就会洞开,律师们就会马不停蹄地到处疯狂地进行煽动,要求烟民和烟民的未亡人签字画押,乘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委托他们对烟草公司提出诉讼。像通常聚在一起时那样,这几位巨头绝口不谈与香烟有关的事,但酒精的作用,今天却使他们的嘴巴慢慢松开,开始吐出压积在胸中的愤懑。他们倚在平台边的栏杆上,眼睛瞪着海水,咒骂那些律师和美国的民事诉讼索赔制度。他们的公司在华盛顿把成百万美元花在各式各样的政治团体身上,希望这一制度能得到修改,从而使他们这样的公司能受到法律的保护,免受他人起诉之苦。

  他们需要一顶保护伞,使他们不再受到那些自称的受害者毫无道理的攻击。但是,他们的努力看来已毫无结果。他们此刻不得不呆在湾区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忍受着即将到来的另一次诉讼的煎熬,为了对付来自法庭的越来越多的打击,烟草业的这四大巨头已经投入了一大笔金钱。这笔钱的名称干净利落,就叫“基金”。它的数额不受限制,使用不留痕迹。诉讼中采取强硬手段,聘请最优秀最卑鄙的出庭辩护律师,雇佣最最卓越的专家和最最精通业务的陪审团咨询顾问,用的全是这笔钱。

  对于这笔基金的用途,没有任何约束性的规定。在打赢了16场官司以后,有时候他们自已也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疑问:世界上还有没有什么事,用这笔基金办不成?

  这四大巨头每家每年提出300万美元现金,通过各种渠道周转,最后注入这笔基金。然而,从来没有一位统计员、审计员或者税率调节员,曾经风闻过有这么一个小金库。

  这笔基金的管理人便是兰金·费奇。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都瞧他不起,可是却又不得不听从他的意见,必要时甚至还得对他唯命是从。他们不惜屈尊等候他的光临。他叫他们集中,他们就集中;他叫他们分散回府,他们就各自打道回府。他们心甘情愿地让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要他能为他们把官司打赢。费奇指导过8场诉讼,全都以胜诉告终。他还操纵策划,制造了两次无效审判,而且当然是没有给人留下任何一点把柄。

  一个助手走上平台,用盘子端来几杯严格按照规定刚刚调好的酒。正当他们伸手从盘中取酒的时候,有人突然说道:“费奇来了!”就像是敲击了一根绷紧的皮带,4个人手上的酒杯,猛地齐刷刷向上一冲,又重重地落在盘子上。

  他们匆匆走进屋内。这当儿费奇已叫保镖乔斯像柱子一样守在大门口。一位助手给他送上一杯未加冰的矿泉水。虽然他早年灌下的酒,足以让一条驳船浮起,现在却是滴酒不进。他没有向助手道谢,便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那个用作装饰的壁炉边,等待4位巨头在他身旁聚拢,在沙发上入座。

  另一位助手走上前来,呈上一盘剩下的虾和牡砺,他挥挥手让他退下。据说有时候他也吃点东西,但从不当着别人进食。他那厚厚的胸脯,粗粗的腰围,山羊胡子下面那个肉嘟嘟的下巴,以及那矮胖的躯体。都是明显的证据。他穿着黑色的西装,上装扣得紧紧的,一副气派不凡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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