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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很显然,他们一直非常在意这份备忘录。钱斯临走时肯定描述过它的内容,原件已被销毁。但是万一留下了副本,该怎么办?

  他们手捧着备忘录,简直不敢相信。

  但是他们是老练的律师,所以很快恢复了常态。他们把文件抛在一边,好像有把握来处理这件事。

  “我想这把我们带到了失窃的卷宗的问题上。”阿瑟说,急于扭转劣势。他们有一个目击证人,在我取走文件的那天夜里看见我逗留在钱斯的办公室旁;他们有指纹;他们在我的办公桌上发现了那份包着钥匙的神秘的文件;我曾向钱斯要过有关河橡和TAG公司的文件,我有作案动机。

  “但是无人可以作证,”莫迪凯道,“这些全是间接证据。”

  “你知道那份文件现在何处?”阿瑟问道。

  “不知道。”

  “我们不想让迈克尔·布罗克蹲监狱。”

  “那你们为什么坚持要以刑事罪起诉他呢?”

  “一切都在桌面上明摆着,格林先生。如果就此案达成了协议,我们当然会罢手。”

  “太妙了,你的建议是?”

  拉夫特递过来一份十页的调查概要,附有五颜六色的图表。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证明在非法致死案中儿童和年轻的文盲母亲值不了多少钱。

  这是典型的大公司的办事作风,细致、全面。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幕僚们花费了无数的时间调查全国范围内的侵权赔偿案的最新行情。最近一年的行情,最近五年的行情,最近十年的行情,各个地区、各个州、各个城市的行情,学龄前儿童的死亡陪审团会判多少?没多少。全国平均数是五万五千美元,在南部和中西部要低得多,在加州和大城市略高些。

  学龄前儿童不工作,没有收入,法院一般不允许预测他们将来能挣多少钱。

  对朗蒂工资损失的估计相当公允。考虑到她的工作时断时续,他们做出了一些颇有分量的假设。她今年二十二岁,有朝一日会很快找到一份全职工作,拿最低工资,这是一个慷慨的假设,但是拉夫特也愿意承认。她要戒酒戒毒,就业期间不得怀孕,又一个好心的假设。她边就业边接受培训,然后换个工作,薪水是原来的两倍,保持这份工作直到六十五岁。考虑到物价上涨的因素,把她一生的收入折合成现在的美元,拉夫特得出的数字是五十七万美元。

  没有外伤也没有烧伤,没有任何痛苦,他们在梦乡中死去。

  为了了结这场官司,洗刷公司的名声,公司慷慨地补偿每个孩子五万美元,再加上朗蒂的工资损失,赔偿总额为七十七万美元。

  “这个数字不够,”莫迪凯道,“单为一个孩子我就能从陪审团那儿拿到这个数。”他们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他接着几乎对拉夫特精心准备的摘要中的每一点都提出了异议。他不管达拉斯或西雅图的陪审团是怎样判决的,也不管其可比性,他对奥马哈的法律程序也不感兴趣,他只知道怎样与华盛顿的陪审团打交道,这才是事情的关键。如果他们以为只花这点钱就能过关,那他该走了。

  拉夫特在找莫迪凯话中的漏洞时,阿瑟重申了自己的立场。“这事好商量,”他忙不迭地说,“这事好商量。”

  他们的调查摘要中有意避开了惩罚性损害赔偿,莫迪凯指明了这点。“一个富有公司的富有律师故意纵容非法的疏散行为,而这么做的直接后果是导致我的当事人被抛向街头,活活冻死,坦白说,先生们,这个案子难道不应科以惩罚性赔款吗?这里是华盛顿。”

  “这里是华盛顿”只意味着一件事:黑人陪审团。

  “我们可以商量,”阿瑟重复道,“你预想中的数字是多少?”

  我们曾讨论过第一次的开价数,在诉状中我们索赔一千万,这个数字不是天价,否则的话赔偿额会高达四千万或五千万甚至一个亿。

  “每人一百万。”莫迪凯道。他的话重重落在红木桌面上。坐在另一侧的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五百万?”拉夫特问,声音几不可闻。

  “五百万,”莫迪凯大声道,“每个受害者一百万。”

  四个人突然意识到手中拿着记事簿,每人都写下几行字。

  过了一会儿,阿瑟重新分辩说我们的索赔理由并不完全站得住脚,天气的影响——暴风雪——是造成死亡的部分原因,随后是关于天气的一通长篇大论,莫迪凯打住话头道:“陪审团成员知道二月份还下雪,二月份仍很冷,二月份有暴风雪。”

  在整个会谈中,只要他一提起陪审团,对方总有短暂的沉默。

  “他们对庭审怕得要命。”他告诉我。

  他对他们说,我们索赔的理由经得起他们的反驳。不管是出于蓄意而为,还是由于严重的疏忽,驱逐住户的行为终归发生了。我们的当事人被迫在二月里流落街头,无处藏身,这是可以预见的后果。他可以向任何地方的陪审团陈述这个极其简单的道理,但对华盛顿的正直的公民来说就更有说服力了。

  在索赔上没占到上风,阿瑟转而打出了他们的王牌——我。具体说来就是我从钱斯的办公室窃取文件的行为,而且这种行为是明知故犯。他们的立场很强硬,他们愿意庭外和解,可对我的不道德行为却绝不放过。

  “他们要怎样?”我问。

  “吊销执照两年。”莫迪凯沉重地说。

  我说不出话来。整整两年,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对他们说他们疯了,”他说,可是语气不如我期待的那样强硬,“绝对办不到。”

  我还是无言以对,只是心里不断重复着:两年,两年。

  他们在赔偿金额上又交锋了几次,但分歧太大,事实上他们什么协议也没达成,只是同意尽快再举行会谈。

  莫迪凯最后交给他们一份即将起诉的马奎斯·迪斯诉状的复印件。诉状上列出了相同的三名被告,要求就他被非法驱逐出户赔偿微不足道的五万美金,莫迪凯向他们保证以后还有。我们的真实计划是每周起诉两件,直到所有的被驱逐人都得到赔偿。

  “你准备把这个透露给报纸吗?”拉夫特问。

  “为什么不?”莫迪凯道,“一经起诉它自然成为公共记录。”

  “不错,不过,我们已经受够了媒体的攻击。”

  “是你们先挑起事端的。”

  “什么?”

  “你们泄漏了迈克尔被捕的消息。”

  “我们没有。”

  “那么《邮报》上怎么会登出他的照片呢?”

  阿瑟一句话就让拉夫特闭上了嘴。

  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紧盯着墙一个小时才把事情理出个头绪来,公司愿意出一大笔钱来避免两件事:一是进一步的名誉损失;二是对簿公堂所引起的严重经济损失。如果我交出文件,他们就不追究我的刑事责任。一切都会画上圆满的句号,只是公司要惩罚我解解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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