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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他们住在郊区的一栋大房子里,周围林木茂密,好像那是一片幽谷。我把车停在一英里外的一处山坡上,爆炸发生时我正坐在一棵树下。”

  “多么安宁啊。”

  “确实是。一轮满月,凉爽的夜晚。他们住的那条街我一览无余,一片片屋顶尽收眼底。夜是那么宁静安谧,大家都在睡梦中,然后,嘭的一声,那屋顶便在爆炸中化为乌有。”

  “平德先生犯了什么罪?”

  “无非是犹太人的通病呗。喜爱黑鬼。总是热情欢迎那些来自北方的激进的非洲裔,闹得大家不得安生。他喜欢和这些非洲裔一同游行示威搞联合抵制。我们怀疑他在资助他们的许多活动。”

  亚当记着笔记,试图弄明白他所有的话。理解这些话很困难,因为那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也许处以死刑倒是个并不那么坏的主意。“还是回来谈格林维尔。那个咖啡馆在哪里?”

  “不记得了。”

  “那咖啡馆叫什么?”

  “已经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何况也不是那种需要你记住的地方。”

  “它是不是在八十二号公路上?”

  “可能是。你打算干嘛?追查那个胖厨师和那个俗不可耐的女招待吗?你是不是怀疑我的话?”

  “是的。我是怀疑你的话。”

  “为什么?”

  “因为你不能告诉我你在哪儿学会了制作有定时装置的炸弹?”

  “在我家房后的车库里。”

  “是在克兰顿吗?”

  “在克兰顿郊外。制造炸弹并不那么难。”

  “是谁教你的?”

  “我是无师自通。我有一张图、一本有图解的小册子等等。按着步骤一二三做下去。没什么了不得的。”

  “在炸克雷默办公室之前你试过多少次这种装置?”

  “一次。”

  “地点?时间?”

  “在离我家不远的林子里。我拿了两根炸药及必要的装备,到树林深处的小河的河床上进行试爆。爆炸效果十分理想。”

  “可以想象。你所有的学习和研究工作都是在这个车库进行的吗?”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你个人的小实验室。”

  “随你怎么叫。”

  “联邦调查局在你被押期间彻底搜查了你的房子、车库和院子。他们没有发现一丝炸药的痕迹。”

  “也许是他们太蠢。也许是我的确仔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或者也许是哪个有爆炸经验的人安置的炸弹。”

  “没有的事。很遗憾。”

  “你在格林维尔的咖啡馆逗留了多久?”

  “消磨了好长时间。五点过去,直到快六点。差几分不到六点时我起身离开,驱车来到克雷默事务所旁。这地方看起来并无异样。一些早起的人已经出来活动。我不愿让人看见,于是过河驶往阿肯色州的莱克村,然后返回格林维尔。那时是七点钟,太阳已经升起,周围有过往的行人。没有爆炸。我把车停在一条岔道上,四处走了走。这该死的玩意儿还不爆炸。你知道,到这一步上我已不能再进去了。我走啊走啊,竖起耳朵仔细听,盼望地面震动起来。但依然没有动静。”

  “你看见马文和他的儿子进楼了吗?”

  “没有。我从街角拐过来,瞧见他的车停在那儿,心想,这可糟了!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但我转念一想,去他的吧,他只不过是个犹太人,何况还作恶多端。接着我想起可能在里面工作的秘书和其他人,于是我又绕着这街区走了一遭。还记得在差二十不到八点时我瞅了一眼手表,当时我冒出一个念头,也许我该打个匿名电话给事务所,告诉克雷默有个炸弹放在他的储藏室。如果他不信我,可以去看看,然后就可以夹着尾巴逃跑。”

  “你为什么没这么做?”

  “我身上没有硬币。我的零钱已经当小费全给了女招待,而且我不想到商店去换零钱。我得告诉你,我当时确实很紧张。我的手在发抖,我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显得形迹可疑。我是个生人,对吧?那里面放着我的炸弹,对吧?我是在一个小城镇里,这里人人彼此相识,当罪案发生时,他们肯定会记起在场的那些陌生人来。记得我顺着人行道走,街对面就是克雷默事务所,在理发店前的自动售报箱旁有个男人正在笨手笨脚地从口袋里往外掏零钱。我差点开口向他提出兑换硬币的请求,那样我就能打个紧急电话,可我太紧张,只好放弃。”

  “你为什么那样紧张?你刚才说你对克雷默是否受伤并不在乎。这是你第六次爆炸,是吧?”

  “是啊,不过其他几次都容易。点着引信,夺门就跑,等上几分钟,大功告成。这一回,我脑子里不断地想着克雷默事务所那个指点我上洗手间的漂亮的小秘书。就是后来出庭作证的那个。同时我还不断想着在他事务所工作的其他人,因为那天我进去时看见到处是人。快到八点时,我知道这地方还有几分钟就开门了。我知道许多人都可能遇难。我的脑子乱了。记得我站在一个街区外的电话亭旁,呆呆望着我的手表,又呆呆地望着电话,告诉自己一定得打这个电话。我终于进了电话亭,查看电话号码,但一合上电话簿就忘了号码。所以我又重新查,但是等一拨号我又想起自己没有硬币。因此我决心到理发店换零钱。我双腿沉重,浑身大汗淋漓。我走向理发店,在橱窗玻璃前停下往里看。只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他们靠墙坐了一排,正在闲聊或看报纸,还有一排椅子也坐满了男人,他们都在七嘴八舌地聊天。我记得其中有两个人望望我,接着又有一两个人把目光转向我,于是我就走开了。”

  “你接着去了哪儿?”

  “我记不清了。克雷默的隔壁有一座办公楼,我记得看见楼前停了一辆车。我思量那也许是一个秘书或其他什么人准备进克雷默事务所,我想就在我朝车走去时炸弹爆炸了。”

  “那么你是在街对面了?”

  “可能是。我记得自己在街上抖动着双手和膝盖,把落了我一身的玻璃碎片抖掉。再往下的情况我就不记得了。”

  门外轻轻敲了一下,然后巡视警官帕克端着一个大泡沫塑料杯,外带一份纸巾和搅棒以及一小包奶粉出现在门口。“我想你也许需要来点咖啡。抱歉打扰你们了。”他把杯子和其他东西放在了台子上。

  “多谢,”亚当说。

  帕克迅速转身向门走去。

  “我要两份糖一份奶,”从另一侧传来萨姆的话。

  “是,先生,”帕克高声回答,脚步并未放慢,匆忙走掉了。

  “这里的服务不错嘛,”亚当说。

  “好极了,好得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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