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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行。”我们挂上电话。半小时后,戴克已经坐在我的对面。

  第二天上午9点差5分,电话铃响了。戴克一把抓起话筒,接着奔进我的办公室。“是德拉蒙德,”他说。

  我们这个小事务所,挥霍掉40美金,从夏克无线电商店买了一台录音机,接在我的电话上。我们但愿这对窃听器不会有什么影响。布齐说他认为毫无问题。

  “哈啰。”我说,竭力不露出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鲁迪,我是列奥·德拉蒙德呀,”他热情地说。“你好吗?”

  按照职业道德,我此刻应该告诉他,录音机已经打开,从而使他心理上有所准备。但由于明显的原因,我和戴克做出了相反的决定。硬是行不通。即使合伙人与合伙人,又有几个真讲道德?

  “我很好,德拉蒙德先生,你呢?”

  “不坏。听着,我们得商量一下录取科德医生证词的日期。我已经和他的秘书联系过了。12月12日怎么样?当然在他的办公室,上午10点。”

  科德将是我们要录取证词的最后一人,我想,除非德拉蒙德还能想出一个与本案稍稍有关的人。不过,他居然不嫌麻烦,事前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这倒有点奇怪。

  “我看可以,”我说。戴克伏在我的写字台上,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好。取证的时间不会太长,我希望不会太长,一小时500美金呢!这太莫名其妙了,是不是?”

  我们现在不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吗?我们律师,对他们医生。

  “确实是莫名其妙。”

  “可不是嘛!嗯,不过,哎,鲁迪,你知道我的当事人现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嘿,他们不想在审理本案时,在孟菲斯受一个星期的罪。这些人是大经理,你知道,是大把进大把出的人。他们要保护他们强烈的自尊和辉煌的事业。他们想在庭外调解了结,鲁迪,他们叫我把这个意思传给你。我们现在是谈结案,而不是承认负有责任,你明白吗?”

  “嗯。”我朝戴克挤挤眼。

  “根据你们的专家估计,骨髓移植的费用在15至20万之问。我们不想对这个数字的准确性进行辩论。现在假定,仅仅是假定,我的委托人有支付这笔费用的责任,比如说,这属于承保的范围之内,请你注意:这仅仅是假定。那么,我的委托人当时应该付出大约17万5。”

  “你这么说也成。”

  “那么我们现在愿意拿出同样的数目,来把这桩案子了结。17万5哪!不要再取什么证了,我7天之内把支票交给你。”

  “我不同意。”

  “听着,鲁迪!再多的钱也不能让那小伙子起死回生啦。你得跟你的委托人讲点儿道理。我想她是想把案子了结掉的。有时候我们这些当律师的,就得拿出律师的样儿,负起责任来。这个可怜的老太婆,可不知道开庭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啊。”

  “那我跟她谈谈。”

  “现在你就给她打电话。我可以等你1小时,1小时以后我可是怎么都得出去啦。给她打电话!”这个卑劣的混蛋,很可能把窃听装置与他的电话联接起来了。他要我给多特打电话,他这样就可以在一边偷听。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德拉蒙德先生。再见。”

  我挂掉电话,倒好录音磁带,开始大声放音。

  戴克退回到座椅上,嘴巴合不拢,4颗大板牙闪闪发光。“是他们在窃听我们的电话!”录音放完后,他无法相信地说。我们双双盯著录音机,仿佛只有它能对这做出解释。这突然的发现使我震惊。我全身麻木,有几分钟之久无法动弹,无法思考。电话铃又陡然响了起来,但我们谁都没有伸手去接。我们害怕它。此刻。

  “我想得告诉基普勒。”我终于开口说,语调沉重而缓慢。

  “我可不这样想。”戴克说着取下眼镜,擦了擦两眼。

  “为什么不?”

  “咱们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知道,或者说至少我们认为我们知道,德拉蒙德和他的委托人,或两者之一,窃听了我们的电话。德拉蒙德肯定了解窃听器的事,因为我们刚才已经逮住了他。但是,我们都没有办法加以证明,没有办法当场抓住他。”

  “他是至死也不会承认的。”

  “完全正确。所以基普勒对他能怎么办?没有真凭实据就随意指控他?还是再给他一顿训斥?”

  “到现在他早已习惯训斥了。”

  “而且这对审讯此案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你不能对陪审团说,德拉蒙德和他的委托人,在取证阶段干了肮脏勾当。”

  我们两个又对著录音机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心里在反复咀嚼这件事,尽力想在重重迷雾中摸索出该走的路。去年上职业道德课时,我们读到了这样一个案例:有位律师在另一位律师通话时秘密录了音,结果受到了严厉的惩处。我是有罪的,但我小小的罪过,与德拉蒙德令人不齿的行为相比,就太微不足道了。麻烦的是,如果我把录音带作为证据。我就会被人揪住小辫子。而德拉蒙德永远也定不了罪,因为用录音带根本无法将他制服。他卷入到了什么程度?窃听我们的电话是否他的主意?或者他只是使用了委托人传递给他的偷来的信息?

  对这一切,我们又将永远无法说清楚。但由于某种原因,这又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清楚。

  “我们可以利用窃听器实现我们的目的。”我说。

  “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我们得当心点儿,不要引起他们怀疑。”

  “对。咱们把它留到审讯的时候再用。咱们等到最后时刻,叫这些小丑统统劳而无功。”

  我们俩不约而同,慢慢地咧开了嘴巴。

  过了两天,我才打电话给德拉蒙德,把这个令他伤心的消息告诉他:我的委托人不想要他肮脏的钱。她现在的行为有点古怪,我向他透露道。今天,她害怕出庭;明天,她却又要去法院。就目前而论,她想的只是战斗。

  他一点儿也没有起疑心。他又回到他那典型的强硬路线上,威胁我说,他们可能永远不会再提起这笔钱;本案的审理从头到尾都可能无比激烈,变化莫测。我相信这些话传到克利夫兰窃听者的耳朵里一定很受用。不知道要多久他们才能听到这段对话。

  这笔钱该拿。多特和巴迪将会得到10多万,这么多的钱他们用也用不完。他们的律师可以得到将近6万,实实在在的一大笔。然而,对布莱克夫妇来说,金钱毫无意义。他们一辈子都没有钱,现在也没梦想发财致富。多特想要的,只是在某个地方记录下大利保险公司对她的儿子的所作所为。她希望最后的判决,宣布她是正确的,唐尼·雷是死在大利公司的手里。

  至于我,我感到十分惊讶,自己居然能面对金钱却视而不见。金钱肯定具有很大的诱惑力,但我没有被它吞噬。我并没有在忍饥挨饿。我年轻。我还会有别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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