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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昨天在我经受苦难的磨练时,包娣小姐曾经问我今儿上午是否愿意和她一起去做礼拜。尽管租房契约上没有陪她上教堂这一条件,但干吗不去呢,当时我想。这位孤独的老人如果希望我陪她去教堂,这对我是小事一桩。而且肯定不会有什么害处。

  因而我就问她平时去哪个教堂。达拉斯的富裕礼拜堂,她答道。原来是通过卫星现场直播,她在自己的家中,和肯尼思·钱德勒牧师大人一起做礼拜。

  我请她饶饶我。她听了有点生气,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我幼年时常常和母亲一起去教堂。那时候,老爸还没有染上酗酒的嗜好,还没有打发我去军校,他偶尔也陪我们去一两次。但进了教堂,他却啥也不干,只是喋喋不休发牢骚,所以母亲和我宁愿他呆在家里看报。我们去的是一个小小的卫斯理教堂,那位豪依牧师为人友善,常常讲些有趣的故事,听讲的人都觉得处在一种友爱的氛围中。我至今还记得,母亲听他布道的时候,是多么心满意足。而且主日学校里的孩子也很多,我自然不反对在星期天早晨梳洗干净、穿戴整齐跟着老妈上教堂。

  老妈有次做了个小手术,在医院躺了3天。教会里的姐妹们对手术的细枝末节,哪怕是最最秘密的部分,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于是在这3天当中,沙锅、蛋糕、馅饼、面包、盘子、碟子就像洪水般地涌到我们家中,送来的食品老爸和我一年也吃不完。她们组织起来,像照料孩子一样照料老爸和我。轮班料理饭菜,打扫厨房,迎送带来更多沙锅的后来的宾客。在老妈躺在医院里的那3天当中,以及她出院回家后的那3天当中,至少有一位姐妹和我们住在一起。我想是为了保护那些送来的食品。

  老爸很讨厌这样的折磨。原因之一是,家里挤满了教会里的姐妹,无法溜出去喝上一口。我想她们也知道他好酒,现在既然已开进我家,她们就下定决心整整他。她们还希望他做一个殷勤好客的主人。这样的角色他自然更是无法扮演。所以在第一个24小时过去之后,他就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医院里。不过他留在医院可不是为了抚慰正在忍受病痛的妻子,而是呆在家属休息室里看电视喝含酒精的可乐。

  那几天的生活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我们家从来没有那么温暖过,我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美味佳肴。那些女士围着我忙个不停,好像我的老妈已经不在人问。她们那样体贴入微地照顾我,我心里暖洋洋乐滋滋。她们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阿姨和奶奶。

  就在老妈康复后不久,令人尊敬的豪依牧师却被撵出了教堂,据说是因为行为不检,我对此一直未能彻底搞清。教会内部产生了严重的对立,有些人还公然污辱我老妈,因而我们从此再也不去教堂。我想,她和那位新任丈夫汉克,如今恐怕也不会经常光顾教堂。

  起初我对教堂自然不无怀念,但一直不去,后来也就慢慢习惯。教会里的朋友虽也常常邀请,但不久我就无动于衷,总是婉言谢绝。大学时一个女朋友曾带我去做过几次弥撒,而且偏偏又都选在周六的晚上,但我是个实在糟糕的新教徒,对那些仪式一窍不通。

  昨天包娣小姐曾吞吞吐吐地提出,能否在今天下午继续未竟的事业。我说,今天是主日,上帝的安息日,我想决不能在星期天劳动。

  她无言以对。

  14

  雨断断续续地下了3天,我也就顺理成章把园中的苦活向后拖。星期二天黑以后,我正躲在房间里准备迎接律师资格考试,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听是多特·布莱克,我知道准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她是不会来电话的。

  “咱刚接到一个电话,”她说。“打电话的名叫巴里·兰开斯特,说他是咱律师。”

  “不错,多特。他在我那个事务所里是个大名鼎鼎的律师。他和我一起工作。”我猜想,巴里不过是想核对一些细节。

  “呃,他可没有这么说。他打电话是要咱和唐尼·雷,明儿去他的办公室,说是有几样东西要咱签字。我向他问起了你,可他说你不在他那里工作。咱想弄个明白,究竟是咋回事。”

  “我也想弄个明白呢。”我结结巴巴地说,这可能是误会。但心里却七上八下,十分不安。“这是家很大的事务所,多特,而我又刚去不久,这你是知道的。他刚才或许是一时没有记起我。”

  “不。他知道你是谁。他说你以前在那儿干过,但现在不啦。这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在一张椅子上沉重地坐下,竭力想把思路理清。时间已近9时。“嗯,多特,你坐着别动。我立刻就给兰开斯特先生挂电话,摸清他的意图。过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告了那些杂种了吗?”

  “我过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好吗?再见。”我一放好话筒,马上按了莱克事务所的号码。

  夜班接待员把我的电话转给了巴里·X。我决定装出友好的样子跟他玩一玩,看他怎么说。

  “巴里,是我呀,鲁迪。你看过我的研究报告了吗?”

  “看过了,很棒。”他声音疲倦。“听着,鲁迪,你工作的事可能会有一个小问题。”

  我不禁一怔。心蹿到了喉咙口。脑部冰凉。呼吸急促。“是吗?”我勉强问。

  “是的。看来不妙。傍晚我见过乔纳森·莱克了,他不打算录用你。”

  “为什么?”

  “叫一位律师填补律师帮办的空缺,这种想法他不喜欢。而且我现在也不觉得是个好主意。你瞧,莱克先生认为,而且我也完全同意,处于这种位置上的律师,今后发展的趋势,必然是千方百计向律师的职位上挤。而我们这里的律师帮办都不准升任律师。这件事真糟。”

  我闭上眼睛,只想放声大哭。“我不明白。”我说。

  “我很遗憾。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他就是不肯同意。他对事务所实行铁腕统治,他有他的一套办事方式。跟你说句老实话,我居然会有聘用你这样的想法,他为此可是狠狠地剋了我一顿呢。”

  “我要见乔纳森·莱克,和他当面谈一谈。”我用尽可能坚定的语调说。

  “办不到。他太忙,而且他也不会同意见你。再说,他也决不会改变主意。”

  “你这个混蛋!”

  “喂喂,鲁迪,我们——”

  “你这个混蛋!”我对着话筒大声骂着,心里感觉好了一些。

  “别激动嘛,鲁迪。”

  “莱克在不在办公室?”我问。

  “可能在。不过,他不会——”

  “我5分钟就到。”我吼着,啪的一声搁下电话。

  10分钟后,我猛踩车刹,在车轮发出的吱吱叫声中,在事务所前刹住车。停车场上停了3辆汽车,大楼里亮着灯光。但巴里并没有在门口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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