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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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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但实际上,我宁愿挨一顿揍,也不想去和布莱克一家一起度过这个上午。我终于要和唐尼·雷见面了,我本来想把这次见面永无尽头地一直拖下去呢。“签好字以后呢?”我问。 “我整天都在法院。到安德森法官的庭上来找我。”电话铃响了;这仿佛是宣告我的时间已到,他挥挥手打发我开路。 让我把布莱克一家集中到一起,围着厨房的桌子来一次小组合唱,这个想法实在难以叫我开心。我将不得不呆坐在厨房里,望着多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挺胸凸肚地走向后院的那辆破福特,又哄又骗地让巴迪放下手中的酒瓶,推开身边的小猫。她也许还会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拖出那辆破车。看着这种景象,我心里可能会很不好受。而且,她去屋子后面接唐尼·雷的时候,我肯定也会紧张不安。等到唐尼·雷来见他的律师,也就是鄙人的时候,我更会吓得屏住呼吸。 为了尽可能避免出现上述景象,我在海湾石油公司的一个加油站停车,给多特打了个投币电话。真丢人!莱克事务所拥有最高级的小巧玲珑的电子通讯设备,而我却不得不使用投币电话。感谢上帝,是多特本人接的电话。我无法想象能和巴迪在电话上聊天。而且我怀疑在他那部破车上,是否装了移动电话。 和往常一样,多特疑虑重重,但她答应和我会面交谈几分钟。我并没有明确下令叫她把一家人都集中到一起,但我特别强调合同上需要有每个人的签名。而且我还用律师界标准的方式告诉她,我很忙。马上就要去出庭,你知道。法官大人们正等着我呐。 我在布莱克家车道上停车的当儿,邻居的那两条狗又和上次一样在钢丝网栅栏后面朝我汪汪叫。多特站在凌乱不堪的门廊上,手里那支香烟的海绵头离她的嘴唇不到几英寸,一缕淡蓝色的烟雾,越过她的头顶,正懒洋洋地朝屋前的草坪飘去。她一边等着我一边抽烟,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我装出一副笑脸,用种种悦耳的话向她致意。她嘴角露出了一丝勉强的微笑。我跟着她跨进狭小而又闷热的房问。室内靠墙放着的沙发已经破旧,脱了毛的长毛绒地毯上放着几块小地毯盖住了破洞,墙上挂着的几张旧相片展示着布莱克一家往日幸福的情景。我们走进厨房,厨房里并没有人在等我光临。 “咖啡?”她指着桌旁我坐的地方问道。 “谢谢,不用了。喝口水就成。” 她用塑料杯在水龙头上接满了水,未加冰块,放在我面前。我们慢慢地转过头来望着窗外。 “咱没有法子把他弄进来。”她说,脸上没有一点沮丧的神情。我猜,有些日子巴迪肯进屋,有些日子则不愿。 “他为什么不?”我问,好像她能对他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似的。 她仅仅耸了耸肩。“你还想找唐尼·雷,是吗?” “是的。” 她离开厨房,留下我自个儿一边喝水一边远远地望着巴迪。那辆旧福特的挡风玻璃不知已有多少年没有洗刷过,再加上几只长满疥癣的猫正在车头嬉戏,要看清巴迪实在不易。他带着一顶说不清是什么式样的帽子,帽子上可能有两个羊毛耳扇。他慢慢举起酒瓶送到嘴边。酒瓶像是装在一只棕色纸袋里。他懒洋洋地呷了一口。 我听见多特在轻声轻气地和儿子说话。他们一步一拖地走过房间,来到厨房。我起身会见唐尼·雷·布莱克。 不管是由于什么原因,他确实是快要死了。他双颊深陷,没有血色的皮肤像粉笔一样煞白,憔悴得令人感到恐怖。在受到这种可怕的疾病袭击之前,他本来就算不上高大魁梧;如今弯腰曲背,看上去还没有他母亲高。他的头发和眉毛依然漆黑,与死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微笑着向我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我不紧不松地握了握。 一直在使劲扶着他的多特,现在轻轻地把他安置在一把椅子上。他穿着宽松的牛仔裤,一件朴素的白色T恤衫像袋子一样松松垮垮地挂在他那骨架上。 “见到你很高兴。”我竭力避而不看他那深深凹陷的眼睛。 “妈说过你很多好话,”他答道,声音微弱粗哑,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多特居然会说我的好话,这我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用双手托住下颌,仿佛不这样头就要往下垂。“她说你要告大利公司那些杂种,叫他们赔钱。”他的话表达的不只是愤怒,而是一种绝望的心情。 “是这样。”我边说边打开案卷,取出了巴里·X寄给大利公司提出要求的信。“我们提了这些要求,”我对他解释说,那模样活像一个能干的律师。“我们并不指望他们会做出满意的回答,所以我们准备过几天就起诉。可能会要他们赔偿至少100万美元。” 多特对信瞟了一眼,接着就把它搁在桌子上。我本以为她会提出一大堆问题,责问我为何迟迟还未起诉。我很担心这会引起一场争吵。可是她却只是满怀柔情地揉着唐尼·雷的双肩,两只眼睛悲哀地凝望着窗外。她一定是怕惹他伤心,才这样小心谨慎,不随便开口。 唐尼·雷面对着窗户。“爸会来吗?”他问。 “说是不来啦。”她答道。 我从卷宗里抽出合同,交给了多特。“这份合同必须先签好字,我们才能起诉。这是你们,也就是委托人,和我的法律事务所双方之间的合同。授权我们代理法律事务的合同。” 她警惕地掂量着合同,合同只有两页。“里面写了些啥?” “哦,没啥特别东西。可以说是千篇一律。你家聘请我们作为你们的律师;我们承办这个案子;负责一切化销;无论得到多少赔偿费,我们收取三分之一。” “那怎么会密密麻麻写满了两页呢?”她问,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 “别抽!”唐尼回过头来厉声斥道。他望着我说:“怪不得我会这样病得要死呢!” 她毫不迟疑地将香烟塞到嘴里,却没有用火把它点着。她望着文件问道:“咱三个人都得签字?” “说得对。” “可是,他说他不想进屋。”她说。 “那就拿到他那儿去,”唐尼·雷气呼呼地说。“拿支笔跑到那里,叫他在这该死的玩意上签个名,不就结啦。” “这一点咱倒是没有想到。”她说。 “以前不是这么干过的嘛!”唐尼·雷低下头,抓抓头皮。用力说了这几句,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咱看这能行。”她说,仍旧有点犹犹豫豫。 “快去,真该死!”他这么一说,多特马上手忙脚乱地打开抽屉找出一支笔。唐尼·雷微微抬起头,用双手撑着,两只手腕细得像扫帚柄。 “咱马上就回,”多特说,好像她是上街去执行一项任务,而又放心不下留在家里的幼儿。她慢慢走过砖铺的后院,走进杂乱的草丛。车头上的一只小猫见她走近,赶忙钻到了汽车底下。 “几个月以前,”唐尼·雷说。他呼吸急促,头在微微摇晃。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接着说,“几个月以前,我们要把他的签名办个公证,他也是不肯离他那个破车一步。她化了20美元,找了个公证人来家,可他硬是不肯进屋。所以妈和那个公证人就到汽车那里去。草很高,他们步子跨得老高。看见车上面那只橘黄色的大猫了吗?”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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