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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至少我是这样说服自己。在莎文娜老家的时候,她就是那个我认识的莎文娜。回到教堂丘的第一天晚上也是。不过后来……我开始注意到不同。我想我还没完全接受莎文娜其实不需要我,日子就过得很充实。冰箱上贴的日历几乎每天都排了活动:音乐会、演讲、不同朋友办的派对,有时候还会跟提姆共进午餐。

  莎文娜自己修了四门课,身为硕士研究生,她还负责教另一门课。每星期四下午,莎文娜跟指导教授一起进行个案研究,还跟我说很确定这篇论文一定能发表。莎文娜的生活就像她在信里告诉我的一样。她每天回到家,会进厨房弄点东西吃,一边告诉我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莎文娜热爱自己做的事,声音里总是带着明显的自豪。她讲话的时候总是比手画脚的,我听她说,偶尔也问一两个问题,好让对话继续。

  我得承认这听起来很平常,我也明白如果莎文娜什么都不讲,那才是问题。不过听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好像陷入困境,就像是我一往左,莎文娜就往右,结果就是越差越远,即使我们之间的联系这么频繁,就算我们深爱对方,都无法改变这个状况。

  上次见面以后,莎文娜已经大学毕业,参加毕业典礼、跟同学一起抛了学士帽、在学校当助教、还搬进自己一手布置的公寓。她的生活已经进入一个新阶段,虽说我也是,但事实刚好相反,我的生活几乎没什么变化,硬要说点新鲜的,就是又学会组装两种武器,所以现在总共会组装八种;还有举重的重量多了三十磅。当然,我也尽了我的力量,让俄国人明白进攻德国得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别会错意了,莎文娜还是让我神魂颠倒,有时候我也感觉到她的爱意,其实常常都是这样。对我来说,这一周过得很幸福。莎文娜去学校的时候,我会去校园散步,或在运动场附近的跑道慢跑,好好享受少见的空闲时间。在教堂丘第一天就让我找到一家健身中心,还能继续健身和运动。因为现役军人的身分,这家俱乐部甚至让我免费使用器材。

  每天莎文娜回家的时候,我大概就已经运动完、洗过澡,接下来就可以厮守在一起。星期二晚上,我跟莎文娜一群同学去城里吃饭。那天晚上很愉快,比我预期的好很多,我本来以为自己是跟一群知识分子打混,那种三句不离少年心理学的大学生。星期三下午,莎文娜带我去学校跟她一起上课,还介绍教授给我认识。后来跟另一群人见面,里面有几个是前一天晚上见过的。那天晚上我们买了外卖中国菜回家,坐在餐桌边的莎文娜穿一件那种吊带小背心,露出晒得很漂亮的肤色,让我吃得心不在焉,只想着这是我见过最性感的美女。

  到星期四,我想跟莎文娜多多单独相处。所以决定要给她一个惊喜。莎文娜那天要上课,下午要做研究,所以我去了购物中心,花了好一笔钱买了西装和新鞋子,还跟卖鞋的店员打听,在城里一家最好的餐厅订位,心想这样就可以看到莎文娜好好打扮。那个餐厅就是那种五星级、菜色高级特殊、侍者穿西装上菜的正式场所。因为是惊喜,事前当然没跟莎文娜说。当她一进门,我才知道莎文娜又打算跟同一群朋友出去。她听起来这么兴奋,我也不想扫兴,就这么把计划吞回肚子里。

  那天不只是失望,我是气得半死。对我来说,跟莎文娜的朋友出去是很好,不过每天都这样?我不确定。我们两个一年没见,在一起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为什么还要跟别人出去?让我困扰的是莎文娜显然不这样想。过去好几个月以来,我总是想象见面以后会尽量腻在一起,好弥补分隔两地的时光。但是现在我得说自己是打错算盘了。所以说……意思是什么?我不像自己以为的这么重要?我不知道,但是心情很差是真的,其实我应该留在家里,叫莎文娜自己去就好。结果我还是去了,然后一整个晚上在旁边摆臭脸,拒绝聊天,有人看过来我就瞪回去。这一点我是很行,这几年来,我学得最好的就是吓唬人。整个晚上我都是这样难以接近。莎文娜很清楚我在生气,但是每次问我怎么了,我总是口气很差说没有,说自己没事。

  “只是累了。”我说。

  既然莎文娜想打破僵局,这样说总行了吧?莎文娜不时往我这里瞄,伸手握住我的手,还三不五时对我笑笑,心想我会看到,而且总是在我面前堆满零食和汽水。不过不用花多久,莎文娜就受够了我的态度,放弃继续讨我欢心。不是我要怪她,而是我表达得很清楚了。后来看到莎文娜也气起来,只让我有报复的快感。回家的路上,我们几乎没说话,睡觉的时候也是一人一边。第二天早上我已经好了,忘了昨天的不愉快。显然莎文娜还没有消气。我出门买报纸的时候,莎文娜没吃早餐就去学校了,我只能一个人喝我的咖啡。

  我知道自己是太过分,打算等她回家就要好好弥补。也得好好承认自己的疑虑,还要告诉她昨天其实计划要共进晚餐,还有,要道歉。我满心以为莎文娜会谅解,然后我们就能尽释前嫌,共进浪漫晚餐。我以为这就是我们要的,因为接下来第二天就要去维明顿跟我爸度周末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见到爸。我猜爸也期待看到我,我是说用他自己的方式。爸跟莎文娜不一样,对我没有任何期待。这样说可能不公平,但是那时候莎文娜在我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不同。

  我摇摇头,莎文娜,总是莎文娜。这次休假的每一件事、生活中的大小事,到最后总是跟莎文娜有关。

  ***

  下午一点,我运动完洗了澡,整理好行李,打电话到餐厅重新订位。到那时候,我已经很清楚莎文娜每天的作息,知道她应该随时会进门。接下来没事了,我坐上沙发转开电视,游戏节目、连续剧、访谈节目、脱口秀。等待的时间很难熬,我老是往阳台瞄,看看莎文娜的车回来没,还检查行李两三次。我很确定莎文娜在回家的路上,最后还无聊到去清洗碗机。几分钟后,我第二次刷牙,再往外看一次。还是不见莎文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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