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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他双膝跪倒在地,又开始痛哭流涕起来,“感谢上帝!”他喊道,“感谢上帝!”

  “你并不是孤立的一个人,”菲利普用手搭着他的肩膀说。

  之后又向我们介绍道,“他叫保罗。”

  保罗的神经系统并不像我和詹姆斯所担心的那样。尽管他没有精神失常,他仍然需要好好地调整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因为他已经独立生活了许多年。当我们回到南加州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正常。

  我们的第二名新成员是在我们回到奥兰治之后发现的。

  我们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们回来一一个星期之后。当我们走进布雷亚商场时,发现他坐在沃尔登书屋的杂志架前,正在阅读着一本彭特书局出版的小说。他很年轻,不过20岁左右,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T恤衫,长发在脑后流成了一根马尾。当时我们正准备去小吃店,菲利普一见到他便突然停了下来,在书店门口仔细观察着他。几分钟之后,那人显然感觉到有人在注意他,便抬起了头,注视着菲利普的眼睛。

  “你们半小时以后在小吃店等我们。”菲利普对其他人说。

  等大家离开之后又对我说,“我们又有一名新成员了。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下他目前处在哪个阶段。”

  其他人走远之后,我和菲利普便走进了书店,来到杂志架旁边。他一边从架子上拿起一本《人物》杂志,一边冲着那个坐在地板上的人微笑着。那个人有些惊慌,把正在阅读的那本彭特书局的小说放在另一本书上,匆匆离开了书店。

  “你刚开始时也跟他一样,”菲利普告诉我。他放下手里的杂志说,“走吧,咱们跟着他走。”

  跟踪这个人易如反掌。他试图避开我们的视线,却做得十分拙劣。他匆匆钻进购物的人流之中,不停地回头张望着,想知道我们是否还跟在他的后面;之后他插进了一对情人的中间,紧接着又跟在一群少男少女后面,一边往大门口走,一边回头观察着我们的动向。

  我必须承认,他对我们产生的害怕心理使我体会到了手中掌握权力时的快慰,使我感到了自己是多么强壮有力。我在商场里跟踪那人时,觉得自己心中又平添了许多自信。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权限,感到自己就像阿诺德。施瓦辛格所扮演的一个孤胆英雄,奋不顾身地迎战自己的对手。

  “他还没有脱离自发状态,”菲利普对我说,当时我们两人已经跟着那个男人来到了西尔斯专卖店,“他现在还没有变成我们中的一分子。”

  “自发状态?”

  “我是说他还没有杀过人。”

  那人已经走出了西尔斯专卖店,并开始向停车场跑去。我正要追上去,菲利普举起一只手拦住了我,“呆在这儿别动,我们永远也别想抓住他。咱们还是去看看他开的是辆什么车再说。”

  我们走到商店门口的人行道上时,那人已经驾着一辆黄色的小型双座大众牌汽车驶出了停车场。

  “他会往我们这边开的,”菲利普说,“他想看看我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你能不能记住他的车牌号码?”

  果然不错,他没有从停车场的另一端离开,而是全速向我们这个方向驶来。当他从我们身边开过去的短短一瞬间,我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他那宽阔的前额下面紧盯着我们的疯狂而凶狠的双眼。

  转瞬间他便消失了。

  “你记住车牌号了吗?”

  “只记住了一部分,”我说,“PTL,还有几个数字。我觉得第二个数字应该是5,但是我不能肯定。也许是6。”

  “有这些已经足够了。我在车窗上看见一张福乐敦大学的通行证。想想看,在福乐敦大学停车场上找到一辆车牌号码以同工打头的黄色大众车简直易如反掌。”

  我们又回到了商场,穿过西尔斯专卖店,向小吃店走去。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杀死他的老板?”我问他。

  “这种事情可以从脸上看得出来。一个人处于自发阶段时会有一些变化,主要是生理上的,或者生物学上的变化。在第一次杀了人之后,他的内心会发生一些重大变化。他在行为上跟别人有着明显的不同。我无法准确地解释这一点,但是我非常清楚。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们在小吃店里见到了其他人,他要大家跟我们一起去,“我们要跟踪这个人,要穷追不舍。他要不了几个星期就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你对他一无所知,也无从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和工作环境,你是从哪方面看出他会杀死自己老板的?”

  “我们每个人都看得出来,”菲利普的声音里透出了一种悲凉的味道,“这一点我们都能够做到。”

  大约一个星期以后,我们开车去了福乐敦大学停车场,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黄色大众汽车,除了最年轻的汤米在距离那辆车不远的地方留守以外,其他人都坐在自己的车中等候。

  12点刚过,那人胳膊底下夹着一摞书,从数学楼方向往停车场走来。跟他一起走出大楼的还有其他几名学生,他们全都结伴而行,跟其他同学边走边聊,而这位即将成为我们的一员的人却形单影只,独自一人。

  他走进车场,打开了车门。

  “嗨!”汤米说,“这车是你的吗?”

  那个人看了他一会儿。他的脸上充满了矛盾的表情:惊慌,宽慰,还有恐惧。最后恐惧占了上风,汤米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人已经钻进了大众车,并立即关闭了车门,同时发动了汽车。

  “等一下!”汤米喊道。

  车已经开走了。

  我们几个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他距离加入我们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菲利普很有把握地说,“下一次他就会成为我们的人了。”

  我们靠预感选中了那个最不一般的日子。两个星期之后的一天,我们又来到了那个停车场,在周围躲了起来。这一次那个人没有上课,而是坐在车里。

  他戴着一副弗兰肯斯坦在小说中所创造的怪物面具。

  我感到一股冷气从脊梁骨上直冲脑门。我十分清楚他要去干什么。我干过这事儿。我理解他的感受,他处理事情的方式。

  可是作为一个第三者看到了这种事情,仍然会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感到好像我正在观看一场由我主演的、谋杀我的上司斯图尔特的电影。我记得当时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孤独,没有任何人注意我,也没有人能够看到我。我知道这个家伙正在经历着跟我当年同样的感觉。他没有发现我们正在监视他,而我们却知道他要干些什么,并且正在等待着他完成这一自发行动。

  我想现在就走近他的汽车,让他知道他并不孤独,让他知道我和其他所有的人都干过同样的事情。但是由于菲利普早已说得很清楚,同时我还理解,这种事情必须从头到尾由他自己来完成。这是一种初始阶段的自发行为。

  他走出了小型大众汽车,拿着一把枪筒被截短的自动手枪。

  我们看着他走出了停车场,向校园走去。

  几分钟之后,一座建筑物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枪声,紧接着又是一声。然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惊心动魄的喊叫声,那声音好像是从水下传来的。

  “好了,”菲利普说,“我该出发了。你们大家在丹尼斯等我。

  我会跟这个家伙谈一谈,然后带他一起回来。“

  我们点了点头,“没问题。”史蒂夫说。

  我从别克车的后视镜里看到,那个人意乱神迷地站在停车场外面,仍然戴着那副弗兰肯斯坦的怪物面具。手枪已经不知被他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菲利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向他身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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