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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第十五章

  一小时后,萨拉用完午饭返回时,听到交易厅那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的两颊因喝了香槟显得通红。

  “2号线。”西蒙·威尔逊说道,“是个德国佬。”萨拉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交易台。

  萨拉瞟了威尔逊一眼,按下2号线。是曼弗雷德·阿宾根,他开门见山。

  “你知道今天开了一次7国集团会议吗?”他自鸣得意地问。

  萨拉笑了笑,“我不知道。这倒挺奇怪的,下一次会议不是预定在两星期后召开的吗?”

  “是很奇怪。没有事先安排,没有公开宣布。我是因为到联邦银行去接一位朋友吃午饭,才知道的。我是开车去的,原打算跟他驱车到乡下去兜兜风的。不管怎么说吧,我朝里开的时候,差点儿跟一个专用车队撞上,总共有6辆车,都是茶色玻璃、大型车用天线,你知道吧。我不知道是些什么人物,于是问了问门卫,他们偷偷告诉我,是7国集团的财长和央行行长。”

  “你认为他们想干什么呢?”

  阿宾根笑了起来,“你是怎么想的呢?”

  “嗯,不大可能是金融政策方面是事。那要放到下一次预定的会议上讨论。肯定与某种市场干预行动有关。”她稍事停顿,权衡着各种事态。“但是这也大可不必召开一次特别会议嘛。如果不是真正事关重大、不是什么有争议的问题,他们完全可以在电话上敲定,所以我认为这是不大可能的。还没有哪一国的货币太离谱嘛。”

  “是这样。”阿宾根表示同意。

  “利率的情况同样如此。我看他们不会有什么令人注目的举措。”

  “我不明白开会有什么意义,这是可以肯定的。我想我们都得等着瞧。我们迟早会有所发现的。”

  萨拉感谢阿宾根向她提供信息,挂断电话,将听筒慢慢放回交易台上。说“迟早如何如何”,在市场上是没有用的。你必须现在就有所发现,抢先他人一步预料市场会做出什么样的结论和反应,并相应地确定自己的对策。萨拉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她站起身,朝自动咖啡机走去。它在交易厅那一头紧挨正厅的一处凹室内。那里面亮着灯,与外界隔离,你可以上那儿去跟别人随便闲聊两句,或者像现在这样,去进行独自思考而不被别人察觉。好奇心是交易厅里的通病,交易员们个个擅长于揣摩同事心中正在酝酿的秘密,然后会不留情面地将秘密套出来。萨拉无意将内心活动透露给她的同事,不过她可以避开他们的盘问和审视。如果有两对锐利的眼睛盯住你的一举一动,你就根本无法准确无误地进行思考。

  她凝视着自动咖啡机,先花了些时间琢磨那些按钮,最后才按出了146:咖啡加牛奶,多泡沫,中等浓度,一块糖。机器顿时发出打嗝般的咕咕声和继而发出噗突噗突声,一只塑料杯落入恰当的位置,随后冒着热气的液体就哗哗地将杯子灌满。

  萨拉小心翼翼地呷着咖啡,反复思考那些事态,眼睛则注视着正厅地板上散放的盆景。上星期四,斯卡皮瑞托决定买入期限1周的英镑兑美元期货,即沽售美元吃进英镑:一种貌似有理、但高度投机的建仓行动。4天后,一个可能使这一建仓行动有利可图的事件发生了,而且是秘而不宣地发生的。眼下英镑毫无疑问将开始上扬。但愿是某种巧合吧,萨拉思忖。

  内幕交易是金融城所熟知的最快捷的赚钱方式之一。它可能解释出斯卡皮瑞托取得惊人盈利业绩的门道。它也是一种最难以侦查和证实的欺诈方式。追踪内幕消息的来龙去脉就如同试图抓住水银一般困难。

  萨拉从衬衣口袋掏出一支香烟,她划着一根火柴,然后深深吸了一口烟。假如斯卡皮瑞托凭借有关7国集团干预货币市场的内幕消息进行交易,那么他的身后必有一只大鼹鼠。7国集团的货币政策是保守最严格的秘密之一。由于泄密造成的危害性极大,它很少变成白纸黑字。它先在成员国的财长、央行行长以及总理首相之间进行磋商并取得一致意见,再由央行负责实施。具体执行者是各国央行的交易部门,不过萨拉认为消息不大可能是从那里泄漏出来的。交易员只会在最后一分钟接到通知。他们传递内幕消息的时间比起他们的顶头上司们、财长们和央行行长们要少得多。而且交易员具有更多的暴露性。他们所有电话往来都被录制下来。任何违规行为都会暴露无遗。萨拉可以肯定,如果有人泄密,那这个密可能就来自云雾缭绕的高层。

  萨拉猛抽着烟。如果她的理论正确,那么一个高层政客或者央行行长便是一场数以亿万英镑计的欺诈犯罪的主犯。这种可能性几乎大到令人无法理解的地步。对于一位能动用巨额资金。以在汇市上从事正常交易为掩护的外汇交易员来说,在7国集团内部有一只鼹鼠就好比有了诺克斯堡①中心金库的钥匙。

  注:①位于美国肯塔基州北部,为美国联邦政府黄金储备的贮存地。

  萨拉想到其中之含义,犹如当面挨了重重的一拳。如果这种阴谋确实存在,参与者们不经过一番搏斗是不会轻易放弃高层职位和巨额钱款的。

  萨拉猛然将香烟丢进咖啡杯,把杯子扔进废物箱,转身向女洗手间走去。她把自己关进小隔间里,将抽水马桶盖子盖上,然后坐上去。她弓着腰,手掌托住下巴,陷入了沉思。她坐了有10分钟,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的寒气透过单薄的皮鞋鞋底侵入她的双脚,空调系统送出的强冷空气使她的胳膊起满了鸡皮疙瘩。紧张的神经导致她的腹部严重不适。

  即使理性的大脑向她展示出各种选择方案,好像她可以有所选择,她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站起身来,很快地在胳膊上搓揉了一阵。也可能这只是她的想象力发挥到失控的地步。这并不是第一次了。对这些疑团,她会继续穷源溯流,把事情弄它个水落石出。如果出现意想不到的后果时,她会感到不安的。

  她走回交易台时,惊奇地发现自己并未感到惶恐不安,而是感受到一股不顾一切的兴奋。这使她不禁想起亚历克斯。他曾经使用过这些字眼描述他攀上悬崖峭壁、身临万丈深渊时在他全身涌动的感觉。他说过,每当面对一处险恶的峭壁,他都会勇气倍增。萨拉嘲笑着自己。亚历克斯会以其平和的方式嘲弄他俩之间的悬殊对照。每当他凭借手指和脚趾一点点地攀登悬崖时,都冒着生命危险。坐在伦敦中心的交易台前几乎是最没有危险的工作。

  萨拉回到交易台。

  “我想我要参加这场小小的赌局。”

  懒洋洋地坐着的阿诺特突然振作起来。威尔逊咧嘴一笑,好像听了一个大笑话似的。萨拉冷笑了一下,她可以用那笔钱来做。她可冒不起那种险,可转念一想,她又肯定其中的风险微乎其微。这就是他们在交易厅里常说的行为:博傻。

  她决定杀入市场,建立现货仓位。她有20万英镑现金。这些钱可以使她从事最大限额为300万英镑的交易。资金差额将由借款构成。假如仓位出现亏损,她尽可以操作下去直到亏损金额达到20万英镑为止。届时她将被迫清仓,而她的20万英镑将从帐户上被抹去以弥补亏损。不过萨拉很有信心,相信不会出现亏损。她的资金是安全的。她拨通了约翰尼·麦克德莫特的电话。像麦克德莫特这号人一般经手的都是大机构下单,私人帐户交易是不接的,可他对萨拉则网开三面,特别关照。

  麦克德莫特从业初期执行的是私人帐户交易,而萨拉是他的早期委托人之一。他换了银行,开始执行机构交易后,放弃了大多数私人帐户委托人,但把萨拉保留了下来。他俩各自所在银行的有关监察部门并不喜欢这种联系:它可能显得过往甚密。不过它们还是容忍了。它们接受了萨拉和麦克德莫特所列举的理由。他们就是喜欢在一起做交易,为此乐趣横生,日子过得很愉快,而且更重要的是,萨拉和麦克德莫特都是“大赢家”,都替雇主大发利市。他们借此赢得了一点通融灵活的余地。

  当市况波澜不兴的时候,他俩有时一天会在电话上泡上几个钟头,谈笑风生,逗乐自娱,不过有时说话也很唐突。

  “约翰尼,你们的美元对英镑的现货价位是多少?”

  “1.4560,70。”

  “我以70的价位买入300万英镑,私人帐户。”

  “成交。不过你有点儿冒险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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