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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她加速开到标牌附近,看见距城镇还有5O英里远,便小声咒骂着。她已经答应姐姐中午之前到达,现在看来3点之前也到不了。

  她把手伸进身边放着的小冰箱里,在里面摸了摸,手指只碰到冰水和已经半融化了的冰块。几英里以前她就喝完了最后一罐减肥可乐,现在又感到很渴。这个小“现代”车没有空调,即使是窗户打开,沙漠里还是酷热难耐,吹到脸上的风都像火烧一般。

  另外,她还得去上厕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等到下一个加油站,现在已经憋得很难受了。她看了看窗外、连几棵矮树都没有,如果实在不行,她连可以蹲下的地方都找不到。只有一些风滚草、仙人掌和矮小的没有叶子的儿棵小树。她用力踩在加速器上,时速提高了5英里。

  她知道,如果自己迟到了,玛丽一定会非常紧张的。自从父亲丢失以来,她一直是这样紧张慌乱的样子,这是可以理解的。虽然吉尼没有告诉她,但是,事实上,她自己也是非常担惊害怕。父亲刚刚丢失的那两天,她并没有特别担心,因为父亲以前也不是没有丢失过。但是过了一周以后,他还没有和任何家人联系,她便开始担心了。现在她相信姐姐说得没错,父亲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前面右边的地方,她看见一个蓝色标志,虽然还看不清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吉尼凭经验知遁那是提示前方某处有厕所。她略有解脱地叹了口气。

  又开了几英里以后,她看见一个廉价的铁架子帐篷,里面有3张野餐桌,中间有一个小砖房子。一定是厕所。她把车开了过去,停在唯一的一辆菲亚特汽车旁边,它的上人,一个年轻人身穿网球服和他的女朋友正坐在餐桌前吃饭。

  吉尼飞快地跑进写有“女士”字样的门口,一进来就感到里边的臭味令人窒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蹲下之前的刹那,她发现,厕所里并没有什么化学处理系统,马桶只是直接安装在一个敞开的化粪池上面。大小便之后,感觉轻松多了,她舒服地闭上眼睛。

  她听见下面的粪池里扑通地一声,恶心极了。

  她跳了起来,眼睛盯着下面的窟窿,下面黑糊糊的,有一池子粪便。她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从里面游过去。

  突然,她看见父亲出现在里面,对她瞪着眼,又从脏水里游走了。

  她哭叫着从厕所里跑了出来,只见菲亚特里的那两个人已经开到了公路上。她本能地向他们追去,只是,她还没有到达停车的地方,他们已经不见了。

  现在,她坐在一个野餐桌旁边。眼睛盯着厕所。这个小小的铁房子现在看起来是如此地令人恐惧。在这寂寥无人的荒漠上出现这样的一个所在,一个唯一的有些人气的地方,铁帐篷似乎与周围的荒凉很不协调,有什么地方显得不对。吉尼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可能是过于紧张,被刚才在粪池里看见的景象吓坏了。

  她战栗着。难道她真地看见自己以为看见的东西了吗?这太离奇了,简直一点儿也不可能,令人难以置信如果在什么地方她听别人提到或读到过类似的事情,也会认为纯属胡扯。即使现在,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些全是她想象出来的,是她对父亲的担心和优虑使她失去了理念。父亲怎么能在沙漠上一个女厕所里的化粪池里生活着呢?

  不可能!

  但是,她亲眼看见父亲从粪便中游了过去。

  他还对她呲牙咧嘴地笑着。

  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这里,把这些告诉玛丽·贝思,告诉警察,但是,尽管她亲眼看见了,尽管她心里也很害怕,但是,她还是不太确定父亲真的在粪池里面。怎么可能呢?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的,也没有道理这么做。他为什么要离开家里来生活在这样的厕所里呢?

  吉尼离开了餐桌,把短裤从裤沟里拽了拽:她开始慢慢地走下旋转的水泥过道。她必须弄清楚,她必须亲眼看清楚。厕所里很暗,唯一的光线是来自门口和外面的一点昏暗的自然天光。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走向厕所里面。厕所里气味还像刚才那样难闻,甚至更差,她几乎要窒息。

  她强迫自己向粪池里面看去。“爸爸?”她小心翼翼地喊道。粪池里没有什么动静,她又大声喊道,“爸爸?”

  父亲把头从粪池里探出来,满脸灰白,对她呲牙咧嘴地笑着。

  吉尼后退了几步,她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意识到自己在尖声叫喊,强迫自己停了下来。她又鼓足勇气,来到粪池跟前,看着里面。

  父亲用眼睛盯着她,粪便从他那突出的额头滴落下去,咧开的嘴角里流出脏兮兮的污水。“别过来。”他嘶哑着嗓子说,声音沙哑粗重。

  吉尼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她该怎么办呢?她是不是该……

  一个身穿蓝色西服的中年妇女走进厕所,看见吉尼站在马捅上面看着粪池里面,便咳嗽了一声。“对不起,”她不无尴尬地说,“我需要用厕所。”

  吉尼向她转过身来。“你不能!我父亲在下面。”

  她退回身去,脸上一副不解的惊奇,马上就惊慌起来,吉尼回头向粪池里面看去,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池黑暗的粪便。

  “臭婊子!”传来父亲从粪池里发出的嘶哑的咒骂声。

  她被父亲声音里的那份愤恨和他们父女谈话的场所而感到害怕,赶紧犹豫不决地离开厕所。一只沾满粪便的手突然从马桶的座便下面伸了出来。

  吉尼慌张跑到汽车边,还没有来得及打厅车门,就晕倒在地上。

  醒过来以后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朦朦胧胧记得被一个穿制服的警察救醒,显然是有人看见她晕倒在车轮上,不醒人事,便叫了警察她记得自己讲述了所发生的事情,又讲述了一遍,然后有很多瞥察和污水工人,再后来,还有电视摄像机。

  她记不得是怎么把父亲抓起来的,但是,她记得玛丽·贝思,玛丽楼抱着她,一与她一起哭泣,代替她跟警察淡话。是玛丽·贝思在照顾一切细节并处理手续上的问题。

  她,一直觉得姐姐是很强壮的。

  她透过栏杆看见父亲在他囚禁地的水泥地上不安地走来走去。这里只有她和另外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卫,玛丽在前面的办公室里跟警察局长谈话。

  父亲的眼睛闪亮着,很紧张,充满了焦躁不安与激愤。她可以感觉得到父亲散发出来的那股蠢蠢欲动的劲头。他停下来,用力地晃动着那些栏杆,将头撞在卜面,对她咬牙切齿。“臭婊子!”他叫骂道。

  “安静!”警卫命令道。

  吉尼的双眼充满了泪水,一方面,她可怜父亲变成今天的这副样子,另一方面,为失去了原来的父亲而难过:面前的这个人仍然有父亲的体型和脸面,但是,他的一举一动、他所说的话、他的表情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外星人。一行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她用手指擦掉。“为什么?”她努力硬咽着,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对她狞笑着。“我是狗屎,我从来就是臭狗屎。”他把。头伸进马桶里,转来转去。吉尼把头转开。她闭上眼睛,头脑中又出现了从粪池里伸出来的手。

  她在警卫的护送下,离开了父亲的看管地。

  罗伯特死死地盯着传真机,他拿不准是立即报告维吉尔的事情还是再等一等。他们也许已经知道了,也许他们有人在监听收音机和电视上有关犯罪的报道,但是,联邦调查局和州警察局还没有任何人跟他联系过。他想推迟几天再给他们发传真,告诉他们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但是,不行,他不能那么做。他想起了玛丽·贝思看见父亲被关押起来时的表情,一脸的苍凉无助。

  她应该得到最好的人员和资源来帮助她们。

  里奇走了进来,罗伯特跟他点了点头,满脸疲倦的样子,走到自己的桌子后面,坐下来。“报纸生意怎么样?”

  “还行,你的执法呢?”

  “焦头烂额。”

  “各人都有难念的经啊!”

  哥俩沉默了一会儿,罗伯特在他的旋转椅里向后靠去,椅子夸张似地发出鬼怪一般的叫声。

  “你应该给那把椅子上点油了。”

  “是的。”

  里奇走到传真机前。“我希望我能给自己买一个这样的东西。”

  “那是联邦调查局的,要是我说了算,就不会让它放在这里。”

  “他们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罗伯特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如果他们发现了什么线索,我也是最后一个被告诉的人。我肯定他们的任何事情都放在计算机上,按照他们的方式进行着。”

  里奇靠在窗户框上,面对着哥哥。“那么究竟怎么回事?”

  “如果我知道,我就告诉你了。”

  “墓地事件已经登载在那天的《共和报》上了。你看了吗?”

  “近来我太忙了,也不读什么报纸。我连你写的文章也没有来得及读。”

  里奇笑着说,“你一定要读,写得很不错。”

  “他们认为能够根据安葬图把那些尸骨重新埋葬进去,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谢天谢地!”

  罗伯特咳嗽了一声说:“你又去那里看过——?

  “我没有。”

  罗伯特把视线集中在左边墙上的一张县级地形图,躲开了弟弟的视线。“我也没有。但是,现在我想也许我应该去。我觉得我不去是不应该的,我俩谁都没有去。”

  “妈妈会明白的。”

  “爸爸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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