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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他望着下面的一团漆黑,深吸了一口气,“把车发动,”他说,“准备好离开。”

  她点点头,“别浪费时间,如果情况不对就赶紧出来。”

  他朝她笑笑说:“没问题。”

  佩妮罗跑开了,凯文鼓足勇气走下台阶,“霍布鲁克!”他喊道,“杰克!”

  呻吟声又响起。

  他快速走下楼梯,在底下停住了,昏暗的地下室里,他看见了株儒:矮小、长发、手握尖利的长矛。他眯起双眼,发现他们并不是侏儒。

  而是佩妮罗的母亲。

  赤裸的女人们一齐站直,身上肮脏不堪,抹着血和泥浆,还有烟垢和葡萄酒。蓬乱、未经梳理的长发四处张扬,这使她们在黑暗中看起来像浑身长毛的野人。

  她们身后的地上有一堆红色的东西,不是杰克就是霍布鲁克。

  或者两个都是。

  女人们大笑着,用一种外语叽哩哇啦地嚷嚷。

  他的大脑迅速地做出选择:他可以找个武器,他可以和她们拼命,他可以跑。

  他跑了。

  他大步朝着客厅跑去,女祭司们在身后尖叫。他一出来就立即把门关上,奔向在车旁等候的佩妮罗,“快走!”他叫了起来。

  他们走了。

  佩妮罗把车开得飞快,他还来不及系上安全带就被摔在座位后背上,“去哪儿?”她问。

  他仍在大口地喘着气,心剧烈地跳动着,说不出话来。他摇了摇头。

  “别担心,”她说,“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佩妮罗躺在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们在镇的北部找到了一座背街的平房,然后躲在最靠里的一间小屋里。凯文的扳手仍在车里,但其他东西都放在了霍布鲁克家,除了两把切黄油的小刀和一把剪子,他们没有找到别的防身武器。

  “你说我们能坚持到最后一天吗?”他们在外面寻找过夜的地方时,凯文就问道,“我们能挺过来吗?”

  “当然能。”她说。可“最后一天”这个词却索绕在她心头,尽管她表面很乐观,可心里却对他们能否活下来毫无把握。

  也许生活比她想象的更像一部电影。

  收音机里传来了纳帕的消息,据旧金山AM谈话台报道,第二十九高速路上发生了放射性物质泄漏事故,所有通往纳帕的路全部关闭,等候通知。

  放射性物质泄漏?

  她望着凯文。

  他摇着头说:“他们可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编了这个标准故事。没有人会来检查这种事故,他们全都躲得远远的。”

  “他们怎么解释事实真相呢?”

  凯文耸耸肩说:“我想会说成是生物物质的影响,他们会说是风把一种物质吹到这里,引起了群体的歇斯底里症。”

  “你认为这种解释说得通吗?如果他们来调查,狄俄尼索斯会在空中放出一道闪电,他们又怎么解释呢?”

  “别担心,”凯文说,“他们有办法。”

  两人没再说话,直到找到这个过夜的小房间。

  佩妮罗此刻独自躺在床上,盯着黑暗的天花板。如果这一切不曾发生,不知她和狄恩之间的故事将如何继续。她很清楚校园罗曼史在毕业后都不会持续多久,也意识到她和狄恩认识的时间不长,彼此还不是很了解,可是他们的爱情强烈而真实,她甚至觉得他们能够不分离,一起上大学。他们都很聪明,成绩也很好,没有理由相信他们不能上同一所大学。

  惟一使她困扰的是他们对彼此的吸引和爱慕是与生俱来的,被设计、安排在基因里,她不知道这会不会降低他们之间感情的真实,这是一种亵渎,使她感到她无法支配自己的生活,没有自由的意志。

  如果她告诉狄恩她的想法,他肯定会理解,也许对现状的认识能使他们跨越障碍,度过难关。

  她想起第一次在自助餐厅与他相遇的情景,虽然紧张、难堪,可却又那么令人心动。她想起在博览会上他晕倒的一刻,她是如此的恐慌,当他无助地倒在地上时,她是多么想悉心地呵护他。她想起他带着磁性的嗓音和触摸他的皮肤时的感觉。

  她哭了。

  她想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上,可却想起了家,那个出生。成长的地方,现在已化为灰烬。她哭得更伤心了。

  黑暗中有只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凯文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一切都会过去的,”他说,“别哭了。”

  她翻过身,伸出手臂抱住了他,他轻轻搂着她,让她在他的肩上哭泣。

  “会过去的,”他说,“会过去的。”

  他们就这样抱着,直到她把眼泪全部哭干。她睡着时,他们依然抱着。

  梦里,草坪上,她平躺在狄俄尼索斯面前,他是那么高大,在他进入她身体里时,她感到像是被撕裂,但又是如此惬意。

  他到了高潮,他的精液在她体内像酸一样烧灼。

  一个半人半蚁的东西从她的腹部冲了出来。

  她尖叫着醒了。

  第8章 奥林匹斯山

  他需要宙斯。

  他从未想过统治这个世界会如此艰难。他曾为宙斯定下的律条和规矩暴怒不堪,也曾为赫拉的反复无常而吃尽苦头,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要做奥林匹斯山的主宰,成为惟一可以发号施令、独断专行的神。

  然而他不具备组织管理的天赋,奥林匹斯从来就是自由个体的松散联邦,可他似乎连这点限制都无法忍受。他无法按理智和逻辑行事,也不能担当责任,他天性如此。

  压力越来越大,他感到疲惫,头疼缠绕着他。他屠杀过所有能动的东西,奸淫过所有活着的生物,灌下了足以醉死一个军队的葡萄酒,可是毫无益处,统治的艰巨责任仍然重重地压在肩头。

  现在他的葡萄酒储藏的地方已被毁掉。

  女祭司们会造出更多的酒,但得花时间,她们已经快断掉了生命的琼浆。她们送来了别的酒,他喝了一大桶,但这不是他的酒,和他想要的不二样。别的酒无法给他同样的刺激,也没有同样的魔力。

  他想让其他的神复活。

  是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他曾努力试过,可是失败了。宙斯可能会为此惩罚他,赫拉会永无休止地埋怨他,设法破坏他的浪漫奇遇,但让他们复活是值得的,其他神也一样。

  但他怎么才能使他们复活呢?佩妮罗吗?佩妮罗不要他。她曾经要过他,他也曾经拥有过她,但这是在他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现在她怨恨他,害怕他,想杀死他。

  他可以强迫她,可以占有她,强奸她,用神的精液把她充盈。淹没,但是他不想这样做。

  他心中充满了深深的痛苦和失落。

  事情的发展不该是这样,解决的办法也不该是这样。

  他仰望着天空,狄俄尼索斯在恋爱吗?这不可能。几千年来,他和他所占有的任何女人都没有过情感上的依恋。

  但是这种依恋不属于他。

  这种依恋是“他”的。

  他垂下了头。有个女人在他前面走着,她看见他注意到她时,就弯下腰把自己奉献给他。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拽到他的身上。

  他开始抽动。

  女人逐渐变形。

  从他的所作所为中他感到了激动,从声声尖叫和变形的每一丝痛苦的微变中他体味着快感,可同时他为自己的冷酷以及对这个女人的漠视而感到恐惧。

  高潮过后她变成了一只山羊,他把她从他身上扯下撕裂,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的发间,顺着额头和脸庞流下。

  尽管他已尝试到极处,仍无法让自己真正快乐,甚至连血也不能使他满足。

  早上,佩妮罗感到……好受多了。

  奇怪的感受,但昨晚惨淡的悲观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谨慎的乐观,仿佛夜晚的泪水已将她的怀疑和恐惧冲刷干净。

  使她顿悟。

  佩妮罗坐了起来,凯文仍在熟睡,晚上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她下了床,走到窗前,撩起窗帘向外望。这是个难得一见的晴朗的早晨,她的心情更好了。

  她曾想尽一切办法忘却自己是个女祭司,在心灵深处排斥。压抑着这个事实对她的影响。

  可此刻她意识到,这也许正是能挽救他们的惟一方法。

  每个秋天,在对鲜血狂热的渴望中,正是女祭司将狄俄尼索斯撕成碎片。

  她望着湛蓝的天空。

  她知道该做些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后,凯文醒了。佩妮罗回头看着他下床,“你知道吗,”她说,“以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凯文笑了,反问说:“为什么?”

  她也微笑了,“你好像……有点粗鲁。”

  “粗鲁?”凯文很开心地说,他的笑声爽朗、自然,和此刻危险的氛围极不协调,“你觉得我是个小混混吗?”

  “也不是,你就是有点……我也说不清。”

  “你现在还觉得我粗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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