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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邦德飞驰在路上,现在已向新目标迈出了第一步。在凌晨四点钟时,他突然想起了兹温格里会见的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是的,是有他的档案。厚厚的卷宗有好几次摆在他的写字台上,这是一般的例行监视性档案,他的名字叫塔米尔·雷哈尼,半个美国人,半个黎巴嫩人。他至少持有两本护照。雷哈尼通常在纽约,他是雷哈尼电子公司的总裁和主要股东。他第一次引起情报局注意是在五年前,材料是由美国同行转过来的。那一次,雷哈尼三番五次地想从美国和英国搞到安全防卫方面的定货,主要是飞机的电子通讯设备。

  他们把他记录在案,主要是因为与他接触的许多人,确凿无疑地都是不友好国家的代理商和一些变化无常的政府。他富有、温顺、精明、狡黠,圆滑得像个泥鳅。邦德记得,他卷宗的标记上写着:可能有私下活动。颠覆分子嫌疑。

  邦德一回忆起这些东西,不知不觉就把马尔桑的速度提高到了极限。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尽快赶回英国,向M汇报,潜入杰伊·奥滕·霍利的公司——这是一项比以往任何工作都更有魅力的任务。现在他已掌握了博士所干的工作,知道了兹温格里还活着——如果他没有请错的话——他还和一个颇有疑点的人过从甚密。

  高速公路的长途旅行的最后一段是从巴黎到加来,邦德不由自主地大声唱起歌来。或许是因为M交给他的做钓饵的工作,结束了他长期的百无聊赖、毫无激情的生活,他感到渴望行动的火焰已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流动的家啊,”他唱道,回忆起很久以前他和同事们常常到处为家的日子。

  “流动的家啊,

  伴着银色的月光;

  我借出两便士,

  花了两便士,

  还有两便士寄回给……”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来。他不愿意唱出最后一句:还有两便士寄回给我的妻子。他的已故妻子特蕾西的鬼魂总缠着他,即使在他强烈地思念着珀西·普劳德时也是这样。

  懦弱!他心里责骂着自己。他已被职业培养成了一个独往独来的人,他必须自己一人唱独角戏,只能自己相信自己。他非常思念她……,

  振作起来!他警告自己。一切都无从改变,他想,要好几个月之后,他才能闻到她的馨香,触到她的肌肤。

  在伦敦公寓的信箱里已积存了许多东西,邦德在一大堆帐单和邮件通知单里,看到了一封来自一家商业咨询公司的信函,引起了他特别的注意。在这封无关紧要的信中,夹着一连串的电话号码——一星期中每天一个号码。邦德明白,他可以拨打这些号码同临近圣马丁巷的秘密接头地点取得联系。

  那是晚春的一个极美好的夜晚。夏天已经悄悄来临,即使在这大都市的中心,也能感觉到她的脚步。

  “嘿,007,那个女人已教会你做买卖的全套窍门了吗,哦?”M向邦德打招呼道。

  “教了不少,先生。我很想同你谈谈一些新情况。”没有浪费时间和说废话,他立即向M报告了在摩纳哥的最后的几个小时中,见到兹温格里和塔米尔·雷哈尼一事。

  邦德想不起雷哈尼的名字了,M让参谋长去查找档案。

  “这家伙在我们这里挂了号。”M盯着邦德,老谋深算的灰眼睛里闪烁着冷峻的光,没有丝毫怜悯的神色。

  坦纳十分钟后回来,“最近的一份报告来自米兰,我们在那里的驻外特工发现了他,并严密监视着他。雷哈尼出现在一个常规的业务会议上。”参谋长有些沮丧地耸耸肩,“遗憾的是,没有人发现他离开。虽然他订了昨天回纽约的飞机票,但他没有出现在航班上。”

  “我想从此以后他们连他的影子也找不见了,”M点着头,活像个菩萨,“除了007在摩纳哥看到了他之外。”

  “是的,他在赌场。”邦德补充道,“我说过了,同兹温格里将军和四个杀手。”

  M盯着他,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不可思议,”他说,“不可思议兹温格里还活着,更不用说还去和雷哈尼掺和。他在哪里策划的这一切?你必须密切注意雷哈尼进一步的卷入,007。雷哈尼一直是个相当大的未知量,我们将通知那些需要了解情况的人。你知道,我们将让你打进去。下一步,你要按我的话去做。首先,你的老相识弗雷迪·福琼已……”

  邦德不由地大声哼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周,他去伦敦常玩的地方转了转。碰到一两个认识的人,他向他们吐露心中难以忍受的苦闷和幻灭:他在蒙特卡洛的日子,正好应了一句古老的格言——牌桌上得意,情场上失意——不同的只是他玩的是轮盘赌,而不是纸牌。

  他小心翼翼地在那些喜欢说三道四或那些正想找点刺激的人中间留下些“话把儿”。然后,在星期四晚上,在“五月市场”一家豪华饭店的酒吧里,他仿佛极为偶然地撞见了弗雷迪·福琼女士。当年这位生活奢华、思想激进、易受小册子左右的知名人士,被邦德称之为“香槟共产主义者”。她是一个性格活泼、身材娇小、动作轻盈、容貌俏丽的红头发姑娘。她完全不可信赖,总是出现在“闲话专栏”上,不是为某些不可理喻的原因搞什么运动,就是卷入性方面的令人难堪的丑闻。某些人叫她“红色的弗雷迪”,只有事情随她意时,她才变得谨慎持重一些。那个晚上,邦德作出一个暗示,他正在寻找一个计算机方面的工作。他还一古脑倒出了他遇到的麻烦——在蒙特卡洛的一段坎坷的恋情,不幸的结局使他感到痛苦和沮丧。弗雷迪女士看上去很高兴见到这个男人。他过去那种彬彬有礼的矜持,现已化为心潮澎湃的激动。她急急忙忙把邦德拉到自己床上,让他伏到自己肩膀上哭泣,这又合情合理地使她付出了更多的同情。第二天早晨,邦德假装因醉酒而头痛欲裂,闷闷不乐,甚至发怒,闹脾气。但这些都没有吓跑弗雷迪。当他要告别时,她告诉他,她有一些不同一般的朋友,他们会很好地使用他,如果事情能行,他们一定给他安排一个计算机方面的工作。

  “给你,”她把一张业务名片塞到他上衣口袋里,“这是一家很好的小旅馆。如果你星期六能找到它,我将在那儿等你,只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把它留给你,詹姆斯,如果你决定要来,我一定会给你个惊奇。一言为定?”

  于是在接下来的星期六的早上,邦德把周末旅游皮箱和全部计算机设备,都装进了本特利的后备箱,然后把车开出伦敦,驶上去牛津郡的公路。一个小时后,他下了公路,沿着狭窄的乡间小路,往班伯里附近的修女十字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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