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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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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个身穿油污罩衣的青年从敞开的门口探进头来。“先生,飞行前的训令已经在B飞行员室开始了。” “就来。”帕格说着。连忙系上他不熟悉的管子、钩子和带子。飞行装太大了。这套衣服长久没有洗过,散发出一股汗臭、油泥和烟草的气味。帕格迅速套上三双短袜。登上羊毛边皮靴,靴子也太大了。 “这些怎么办呢?”帕格指着他折好放在椅子上的雨衣和花呢衣服说。 “您回来的时候,还会原封不动放在这里的,先生。”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在这匆匆的一瞥中,他俩彼此都非常理解,帕格并没有特殊的理由,要去冒生命危险。年轻人为他难过。同时对这位美国武官的处境感到哭笑不得。帕格说:“你叫什么名字?” “空军士兵哈尔顿,先生。” “空军士兵哈尔顿,我跟你身材差不多。要是我忘了回来取这套衣服或别的东西,都留下来给你。” “多谢您了,先生。”年轻人爽朗而诚挚地露齿一笑。“这衣服料子非常好。” 十几个穿飞行装的男子懒散地坐在那间黑屋子里。一张张苍白的面孔注意倾听空军中校的讲话。中校打了个手势请帕格坐下。他用一根长木棍指着映在一幅大银幕上的灰色带颗粒的德国首都空中照片,讲述柏林的主要和次要目标。维克多·亨利曾开车或步行经过这两个目标,一个是发电厂,另一个是柏林主要的煤气工厂。当他辨认出绿林区罗森泰尔房子旁边的湖时,他觉得非常奇怪。 “好吧,咱们再看看防御地图。” 银幕上映现出柏林的另一个镜头,到处都是红色和桔黄色的标志。中校讲到高射炮位置和探照灯区。飞行员们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单调而低沉的说话声。 “开灯。” 天花板上光秃秃的灯泡亮了。轰炸机驾驶员眨巴着眼睛,在椅子里挪动身子。屏幕卷了起来,露出一幅绿色和棕色的欧洲地图,上面挂着一个大牌子,用红色印刷体写着:闭起嘴让人当成傻瓜,胜如张开嘴消除一切怀疑。 “好吧,情况就是这样。他们在伦敦投下这么多炸弹之后,柏林一定戒备森严,因此大家精神要饱满。”空军中校把木棍靠左墙上,两手放在臀部,用变得温和的语气说:“记住,要注意月光,不要笔直飞进月光里去,要不你就会变成圣诞贺年片上的一只猫了。你投完弹,拍完照片,就赶快俯冲,尽快低飞返航。信号手枪要装好子弹,照片弹放在手头。动作要快,高射炮火会非常猛烈。我们的美国观察员将乘‘弗兰迪号’轰炸机。他是海军将军维克多·亨利,美国海军里最不怕死的军官。” 大家都转向帕格。帕格清了清喉咙说:“先生,也许我回来时会升官,不过我现在还只是海军上校亨利。” “这次任务会让您晋级的。”空军中校说着,大笑起来:“谁要去干这种本来他不该干的玩命的事,就该送进疯人院去。” 一位身材短小、瘦骨嶙峋的飞行员,生着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小眼睛里布满了红丝,他走到帕格身边,拿出一个用红丝带随便捆着的纸盒子说:“将军,这是中队送给您的一件小小的纪念品,向您表示欢迎。”帕格打开纸盒,拿出一卷手纸。他环顾那些张期待着的、苍白而愉快的面孔。 “我十分感激。不过,我想我不需要这个。我已经吓得屎尿都没有啦。”大家哄笑起来。身材短小的飞行员伸出手臂。“跟我来吧,将军。我叫彼得,‘弗兰迪号’的领航员。”他把帕格带到一排橱柜前面,把他的降落伞交给帕格,教他怎样系在胸前。他还把一纸袋口粮交给他。 “您现在不用系降落伞。这是一副好伞。您把它放在紧急时刻顺手可以找到的地方就可以了。您会发现,不系这副伞,行动就已经不灵了。现在您要见见驾驶员们。他们是空军中尉基伦和空军中士约翰生。我们称呼他泰尼中士。” 他把维克多·亨利领进一个小房间,两位驾驶员正在研究柏林地图。并在图上作记号。空军中尉紧锁双眉,蓄着银行副经理那种整齐的短髭,正在使用放大镜。空军中士泰尼·约翰生把穿着皮靴的一双脚搭在书桌上,手里拿着地图细看。“您好!上将,跑警报跑得我简直累极了。”彼得把维克多·亨利介绍给他时,他说。“累得要命了。”他身材魁梧,面色红润,嘴唇很厚。 “把它收拾起来吧,泰尼。”第一驾驶员说。 “累垮啦。我们整整流了九个小时的汗水。其他中队的那些家伙都只有一个短程任务,飞到英吉利海峡追击进犯舰队。他们还能赶回来喝茶,天知道。我到过柏林上空,不过我不喜欢它。” “你总在吹嘘你到过柏林,”中尉说着,往地图上划线。 “那是我一辈子最倒霉的时候,”中士说着,斜睨了维克多·亨利一眼。“碰上最密集的高射炮火。众多的探照灯把黑夜照得通明。”他打着哈欠站起身米。”累垮啦。真垮啦,老兄,累垮啦。您可是个勇敢的人,将军。”他走了出去。 “泰尼是一位优秀的驾驶员。”第一驾驶员用上司的口气说,一面把地图折起来放到一只帆布盒子里。他的话很多。 楼道里一盏光秃秃的灯泡下面,“弗兰迪号”轰炸机的六个人员聚在一起看布告栏上的通知,一面等候空军中尉基伦的最后指示。要不是他们穿着象戏装一样的飞行装和救生衣,他们简直象随便在伦敦街头的六个年轻人。无线电报务员又瘦又小,一副可怜相。尾翼炮手是个气色很好的年轻人,几乎还是个孩子。帕格觉得他简直象是第一次试航。满脸粉刺的前座炮手,正用大嘴粗里粗气地嚼着口香糖。只是他们紧张、提心吊胆、敢于冒险,又带着高兴的表情,显得很特别。 炎热的夏夜,繁星闪烁:织女星、天鹅星、牵牛星、大角星这些古代航行时的助手,很可靠地在远方闪烁。那位一级驾驶员登上飞机。机组人员在附近草地上走来走去。 “‘弗兰迪号’轰炸机,”空军中士说着,在机身上重重拍一下。“立过许多汗马功劳,将军。” 帕格这才发现威灵顿轰炸机套着一层纤维织品,拍打它的声音就象拍打在布料上一样。他习惯于自己海军里的金属制飞机。他从来没有想到英国能用纺织品制造飞机用来攻击轰炸机。他不是飞机师,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知识。维克多·亨利其实还来得及逃避这次飞行,但他感到不能不登上这架纺织品飞机,飞往柏林上空,就象杀人犯不能不上绞架一样。在这花香袭人的静夜,到处回荡着凄惋的鸟啼声。 “听见过夜莺歌唱吗?”泰尼·约翰生问。 “没有,从来没有。” “将军,您现在听到的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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