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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打完电话以后,杜德金以主人的身分彬彬有礼地问道:“我听候您的吩咐,少校同志……”

  他的意思是:你是少校——我看到了,但你到团里来有何公干——我可不知道。

  杜德金看了辛佐夫的证件,还给他以后,报告说,团长在离这儿一公里半的观察所里。他在那儿主持受降仪式,战斗结束后,有一支德国部队表示了投降的愿望。“表示了投降的愿望”——一他就是这么说的。

  辛住夫暗自笑了一下,看了看这位勤勉的年轻大尉,心里想:今后,这个小伙子就是他在团部里的助手。“你也许是一个好小伙子于,可是说话未免太书生气了。”

  “战果怎么样?”

  “击毁坦克两辆、自行火炮一门、消灭敌军近一个营,”杜德金对答如流地报告说。“我们的损失还在统计……”

  他的报告就象打字机上打出来的报告一样清楚。

  “对,今后都得称我们的了,”辛佐夫心里想。“我们的团,我们的伤员收容站,我们的损失,我们的战绩,我们的团部……”

  在这个简单的想法中包含着某种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似乎只是由于这个原因,他近来才产生了不仅要继续战斗,而且要继续活下去的愿望。他就是要在这个团里,“我们的”团里活下去,一直到战争结束,永远不再离开这个团。

  接受德国人投降的仪式并没有象伊林所希望的那样进行。伊林原先认为,这支队伍拼命突围,为首的一定是一个将军。

  昨天,有一个德国将军不愿向伊林投降,结果跑到伊林的友邻部队那边去了。有人向伊林报告了那个德国将军投降的经过情况:他先派了一个军使,带着号手,打着白旗来谈判。后来,当他得到命令,要他们在指定的地点集合以后,就在林边把队伍排成两列,队伍中还有乐队。乐队奏起了军乐,于是两列德国兵都把武器放在脚跟前。

  伊林希望,今天也有一个德国将军以同样的方式向他投降。这是一种孩子气的愿望。然而,结果完全不是这样。“自由德意志”委员会的一个成员同七处的一个中尉从树林里回来时,只带来了一个满脸长着灰白色大胡子的、上了年纪的德军少校。这个少校说,他代表归他指挥的全体官兵来了解投降条件。

  伊林说了投降条件:保证生命安全、医治伤员、给饭吃。说完后,伊林问:准备投降的人有多少?

  少校回答说,经过战斗之后,他无法提供确切的数字,约摸有六百人左右。他讲得很慢,好象每一个字都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说出来的,因此伊林不等七处的中尉翻译也能听懂八九成。

  伊林问他,他们中间哪一个军衔最高。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最好能俘获一个将军。少校回答说,这支部队是由他本人——二一四步兵团参谋长弗特里希·哈密尔施泰因指挥的。所有参加这支部队作战的原其他部队官兵都归他领导。

  伊林一直没有忘记已经转移到密林深处的两门“斐迪南”强击炮,所以他问少校,这两门炮是否归他指挥,现在在什么地方。少校回答说,强击炮归他指挥,现在还在树林里面,但燃料已经用完。

  伊林没有再追问下去,心以想:让他们先投降,然后要他们交出强击炮。

  他指定了德国人投降的地点,命令他们在林边站好队,打两面白旗,把武器放在脚边,等候进一步的命令。然后他看了看表,问德国人一个小时够不够。

  德国少校回答说,一个小时足够了。说罢,他就回到树林里去了。

  伊林没让“自由德意志”委员会的代表再到树林里去,命令他留下来,对他说:“说不定哪一个疯子还会向您开枪的,出了事我得为您负责。”代表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留下了。

  伊林命令营长拖来几挺重机枪,瞄准德国人即将携带武器出来投降的整个地段,并随时准备开火,以外万一。

  安排定当之后,他们就等着德国人出来投降。

  扎瓦里欣起就到另一个营里去了。直到这儿开始作受降的准备工作时,他才回来。他把“自由德意志”委员会的代表叫到一边,用德语同他谈着什么,伊林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

  伊林派营长去布置架机枪的事以后,独自站在那儿犹豫起来:到底自己亲自去始受德国人投降呢,还是派营长去完成这个任务,因为他自己已经同德国少校谈妥,而且营长跟那个德国人一样,也是少校军衔。

  当营长回来报告说一切都已布置就绪以后,伊林决定委托营长接受投降。这一仗是他的营打的,就让他去接受德国人投降吧。

  “那么您呢?”营长问。

  “我在这里看着。不用再讲什么了。让他们放下武器就完了!”

  营长带了几个自动枪手走了。在这之后,伊林又命令七处的中尉跟营长一起去,然后他走到扎瓦里欣和“自由德意志”委员会的代表跟前。

  “自由德意志”委员会的代表在同扎瓦里欣谈话时,一直保持稍息姿势,但一看到伊林走过来,就按德国军礼,碰响脚后跟,把两臂贴紧裤腿。

  “在德国部队时您是什么军衔?”伊林用德语问他。伊林以前一直用俄语同他讲话,从来没同他讲过德语,过去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但在问他这句话时他却讲了德语。

  代表用俄语回答说,他离开德国部队时是中尉军衔。

  “您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俘的?”伊林仍旧用德语问。

  德国人照旧用俄语回答说,他是四一年九月在普里卢基城附近被俘的。

  “您不让人有练习德语的机会,”伊林不满地说。

  于是,德国人朝伊林注视了一下,改用德语扼要地说明他是怎么被俘的。他这样做,似乎是为了满足伊林的要求,但也许只是由于他用德语讲这些话比较容易,也比较方便。在德国人所说的话中,有一句伊林本来想问问扎瓦里欣,他理解得对不对,但出于自尊心,他忍住了。是他自己要这个德国人讲德语的啊!而且,看来理解得也是对的。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那个德国人原来是坦克部队侦察连的连长。在普里卢基附近他们完成了对基辅的包围圈以后,他的那个连,或者他所属的整个部队——这一点伊林没听清楚——从普里卢基向东进行侦察,在那儿遭到了俄国炮兵的轰击,他受了重伤,就被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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