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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在这里失去的时间,在以后的两天之中补回来了,确切一点说,是两天两夜。在进攻进入高潮的时候,人们可以说除了战斗生活之外,再没有别的生活了。他们吃饭、睡觉都在行军途中,采取见缝插针的办法。

  各种各样的困难使你不得不深思:你的决定是不是一开头就是正确的?你要攻击的地方是不是最理想的地方?

  第一天,我军在朴罗尼亚河上毫无进展的时候,谢尔皮林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对通过河滩的困难是估计不足的,但其它的问题事先都估计到了:主攻方向是出乎德国人意料之外的,他们估计主攻方向是在靠近莫吉廖夫的地方,因此,他们在那里布防比较严密。从已久克那里要来的远射程重炮团,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们打得很漂亮,恰好命中了德方的军部、当这个小树林一拿下之后,谢尔皮林马上派自己的副官和一个侦察兵到那里去检查,这个地方是不是军部。他们报告说:那里是军部,德国人遭到炮击之后,仓惶地逃掉了,在那里丢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我们颗颗炮弹都直接命中掩蔽部和军部的小房子。

  “回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了方面军侦察处的汽车。他们问我们,到那里去怎么走。”辛佐夫说。

  “原来如此!”谢尔皮林不禁哑然失笑。

  后来,巴久克到集团军来时顺便说到:“你没骗我,第一天没有白费炮弹,确实打中了军部。”谢尔皮林忍不住用揶揄的口气回敬他:“是的,司令同志。一拿下那个地方,我们马上就去检查了。”“那你为什么不立即报告?”“我知道,您也派自己的人到那里检查去了,我不想剥夺他当面向您报告、让您高兴高兴的机会。”“嘿,你这个人的脾气太坏了,集团军司令。”巴久克说。他说这句话没有特别的恶意;他不喜欢人家得罪他,因此,对自己部下有这种脾气他也是尊重的。

  昨天,谢尔皮林集团军的右翼,突入德方防线的纵深之后,进展越来越快。咋天凌晨,右翼部队首先在第二条河——一巴夏河的一大段地区渡过了河,到傍晚时,已经挺进到第三条河——烈斯塔河边,有几个地方,战士们一到河边,就一鼓作气跨过了烈斯塔河,直奔第聂伯河而去。

  基尔皮奇尼科夫干得特别果断,毫不耽误时间。什么地方打开了缺口,他就一面派先头部队从这个缺口拚命往前冲,一面继续在自己的后方收拾还没有撤退的德国人。他军里一个落在后面的团今天早晨还在渡巴夏河,而先头部队已经在渡第聂伯河了。

  要是在一年前,处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谢尔皮林大概不会到右翼,到冲在最前边的基尔皮奇尼科夫那里去,他一定会到左翼,到落在其他两个军后边的那个军里去督促他们,要他们快点赶上,以便把战线拉平。这样做当然也行。但是,现在对谢尔皮林来说,主要的毕竟是另外一件事:要让基尔皮奇尼科夫渡过第聂伯河,扩大登陆场,这样就能把机动部队运送到对岸,然后把其他部队也一一运送过去。

  不一定每个军都要自己建立渡口。如果我们在北面占领了可靠的登陆场,那么可以把南面的部队调一部分到那里去,通过已经建立好的渡口,把它们运送到对岸。这样,既能加快速度,又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战事暂时还进行得不错。据头三天的报告,与往年相比,损失大为减少;那时,在同样的请况下,损失大,战果小。可是,战事的进行并不都是一帆风顺的,因为总的来说,打仗就好比拔河,交战的双方各自抓住绳索的一端,你想往自己这边拉过来,可敌人也不松手。而这里的敌人是强大而又顽固的,从四一年冬季到现在,他们在这个方向上还没有吃过大的败仗哩。

  谢尔皮林一路上考虑着这些问题,同时根据自己丰富的经验,比较着战争总的进程中间的各种特征。这些特征说明,一战斗正在往前推进,战果正在不断扩大。战果正在扩大的这种感觉不仅支配着谢尔皮林和此刻跟他同行的人,而且还支配着正在进攻的大道上作出自己贡献的人们。

  拖拉机不断地把火炮从林间通道拉到大路上来—一这是重炮在变换阵地,在前推进。两辆大概在流动工场刚修复的坦克,开着座舱盖,往前疾驰,追赶着自己的部队。装着一箱箱炮弹的卡车,正在川流不息地往前驶去。在空地上,有好几个地方可以看到插在布雷区周围的一面面小旗子。战利品管理大队的一个大尉带着几个司机正在检验德国人的一个车队。这个车队从树林里开出来的时候,遭到了我方强击机的袭击,车队的首尾全都烧光了,中间有几辆汽车倒是安然无恙,他们正在试着开动这些汽车。

  云层不象刚才那样低了,在低空轰隆隆地掠过一个由六架强击机组成的机队,接着,又飞过三队,上面有几架驱逐机护航。

  “这是飞往登陆场去的,”谢尔皮林放心地想。他回过头来,对坐在后座的辛佐夫说。

  “我喜欢强击机!”他说这句话的神气好象人们谈起自己生平喜爱的东西一样。“我喜欢草原。”“我喜欢白桦”……“德国人把它们叫做‘黑色的死神’,而对我们来说,它们却是生命之神。每次看到它们,你就会想到:它们这次飞行能够拯救多少个战士的生命啊!”

  又有一个由六架强击机组成的机队往前线的方向飞去。谢尔皮林从吉普车里探出头来,目送着它们远去。

  “天气转晴了。如果六月里下几场雨,天气一直暖和的话,早蘑菇就会一个劲地长出来,你只要准备个篮子就行了。三一年,我在博勃鲁伊斯克当团长的时候,也碰上这样的夏天,蘑菇采了多少?说出来,你真会不相信。特别是在打靶场,那里一般没有人去。”

  辛佐夫听了这段关于蘑菇的插话,感到有点突然。这三昼夜以来,司令第一次谈到这种与战争毫不相干的事——他也得让自己的头脑歇一歇啊!

  辛佐夫进过四次医院,他觉得,在发动进攻的这些日子里,谢尔皮林有点象外科医生,而进攻呢,就象动手术。医生站在手术台旁,双手戴着橡皮子套,嘴上戴着口罩,一只手拿着手术刀,口里急促地说着:“纱布!钳子!纱布!缝线!检查脉搏!”他指挥着周围的助手,自己没有时间再去考虑任何其它的事情,在整个手术过程中,即使他要吸一口烟,也得由人家把烟塞到他嘴里,给他点着火,等他吸了一口之后,再给他拿走。

  不管这个比喻是否恰当,辛佐夫却觉得很恰当。就是今天,尽管谢尔皮林已经三昼夜没有好好地睡过一次党,他在路上还是没有打过吨。有时,他看着地图,头脑里在考虑着什么,进行着思想斗争;这从他坐在前面摇头晃脑的神态中可以看得出。有时,他命令停车,叫住沿路碰到的人,东问西问,向他们下命令,然后又吩咐重新开车,同时不住地注视着两边,好象怕漏掉什么重要的情况,以致会影响他以后作出的决定。

  沿公路正在架设电线。谢尔皮林问同辛佐夫一起坐在后座的作战处副处长:“普罗库廷,你看,这根电线是通向哪里的?是不是通到塔雷津那里去的?”他指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图囊。“再往前五百公尺,向左拐弯,往那个村子的方向开过去。昨天二十三点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如果昨天夜里没有往前搬的话,他准在那里。”

  “电线是通向那里的,不会通到别的地方去,司令同志,”普罗库廷说。

  但是,谢尔皮林已经看到一个通信兵正沿着电线往前走去。

  “停下,”他命令古特科夫。“辛佐夫,你去问问,这根电线是通向哪里的?”

  辛佐夫跳下吉普车,朝通信兵跑去,一会儿回来报告说,这根电线是通往师部的。确切一点说,刚才还通向师部,而现在已经命令把它拆除了。

  “这是他们同自己的后勤部门联络的电线,现在拆除的正是这根线,”谢尔皮林说,“而他们自己呢,我认为还在老地方!我们顺路去弯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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