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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那辆火车就是开往萨卡曼多,”她说,指出了他早知道的事。

  “我的车票不是。”他笑笑,因为车票盖错了戳子,他可以与她多处一会儿,令他觉得事情还真有点玄。“我的意思是,我上车时票是对的——”

  “噢,不。”她的双手掩住了嘴,在那一霎间他真担心她又要病了。她手伸到她的手袋中。“我想这一张是你的车票。”

  她递给他一张车票。“我想这是弄错了。我很抱歉。”

  她脸颊红得像熟了的樱桃。他从来就没有碰到一位这样时常脸红而又态度优雅的女孩。

  车票清清楚楚标示着是往萨卡曼多。因此总而言之他买的票是对的。一定是他由火车地面上把票捡起来的时候,将自己的车票换成了她的车票。

  “只要我及时到达萨卡曼多,赶得上糖果店早上开门,便万事大吉,”他说。

  “你做的就是那种生意?糖果吗?”

  “巧克力。”他举起他的样品盒,念那家公司的标语。”

  ‘史家糖果……令人无法婉拒。’我是位推销员。”

  “可是我看到的军服难道不是……”她脸颊又开始泛起红潮。

  他咧嘴一笑,替她把话说完。“受过勋?”他点点头。“我昨天才退伍。”

  “而你今天就赶回去工作?”她的话听起来像是若有所感。

  “你知道他们说些什么:‘时间就是金钱。’”

  听到自己说这些话,他皱了一下眉头。这些话出自他的口中像是外国话,一时之间他简直不敢相信。

  你永远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军方已与你没有瓜葛了,你要为你自己争取的也是时间。你要是只顾吃喝玩乐,时间便飞走了。但是距他认为算是玩乐的事物,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以至于他连玩乐该是怎样都几乎记不得了。他返回找贝蒂的时候,他认为那是玩乐。

  但是贝蒂就是界定“时间便是金钱”的人。

  “至少我老婆是这样说的,”他怏怏不乐对这位女郎说。

  她狠狠地眨眨眼,就好像她面前突然爆发了一声巨响——听到他说有了老婆,她好像很惊讶。此时他什么都不想,只想自己仍是个单身汉。可是不论好歹,他结过婚,而且他对这位美丽、悲伤而又可人的女郎像欠了债似的,以至于告诉她说他是某人的老公。

  “她的话听起来非常实在。”她说。

  他时常由旧金山塔乘火车到萨卡曼多去,所以已不再注意沿途景致。可是现在,他越过她由车窗向外眺望的时候,他觉得他的看法有所改变。

  “‘实在’是一个好字眼。她有很多打算。都是为了将来。”

  她将一只手按住腹部,若有所思地说,“你的生活中有那样一个人还真是不错。”

  “对。”那么他为何不再加谢天谢地。“那么你呢?”他禁不住这样说。他一定要问。“你的生活中没有什么适意的人吗?”

  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她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啜泣。

  “你还好吗?”他问道。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她哼了哼,勉强浅笑一下。“我最近……就是那样敏感。”她由皮包中拿出手帕擦擦眼睛。“平常我都不是这个样子。”

  “好吧,看看光明的一面。你马上就可回家与家人团聚了。”

  他拼命安慰她反而又促动她流泪。她开始像心碎了一样哭了起来。

  “我很抱歉,”她一边哭,一边避开他。她双肩一抖一抖,压抑着心中的凄楚。

  她的忧伤又重又深。或许她所爱的某个人……兄弟或是男友……最近去世了,战死沙场。但是这都无法解释何以当初当镜框破裂,她在火车上情绪爆发,为一个她认为要索她性命的人痛哭。

  她好像电影中的一个角色,阴沉沉的,也很神秘,而且可能身处险境。他愿他能效微劳使她觉得舒服一点。然而他毫不清楚她有何难处,他也不知道如何启口。真新鲜,他甚至于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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